沈世良走过蜿蜒的胡同，钟协统候在一旁，恭恭敬敬，丝毫不像是长辈，小心翼翼，“世良，上房已经打扫干净了，你先去休息，等会儿厨房预备好了，我……我陪你喝两杯。”

又说道：“西北物力有限，比不上京里，海涵海涵。”

“您客气了。”沈世良说道，“世元打扰你们这么久，该我谢谢才是。”

“你这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钟协统打着哈哈，突然想起来，问道：“世良，你可曾见过锦津？连泽送她去兰州与你会面。”

“错过了。”沈世良答道，“她们今天刚到，我有交代下面人，钟夫人身体抱恙要送去医院了，都怪我，一早应该向伯父禀报，世元危急，我便忘记了，还请伯父见谅。”

“不碍事不碍事。”嘴里说着不碍事，钟协统心里拔凉拔凉，总不是那个味儿，管自己叫“伯父”，又一想终究是没有成婚，人家这么叫也算正常，可对锦津只字不提，又是什么意思？钟协统是这种婚姻的拥趸，他心下有了一计。

宜棠对沈世良的反常举动有些莫名，但眼下这个躺着的人肯定更让她焦心。她不知道到底是老李带来的细菌，还是自己一开始就没有处理好，她有些沮丧，但是沮丧过后，她又重新燃起一心一意救治他的信心。

有人敲门。宜棠开门一看，是老李捧着红糖桂圆汤，连忙说道：“沈先生回房休息了。”

“唐大夫，是给你的。”老李愧疚道，只是这一开口又老泪汪汪，“都怪我不好，连累两位少爷和唐小姐。”

“也不一定是你，也许是我一开始处理就有失误，现在的方法确实也保证不了万无一失。”宜棠并不是安慰，而是实话实说。

“唐大夫，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好人，你就算怪老李我，我也不会个不字，你不用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老李道：“我老李一辈子行军打仗，替主子办事，自己也没个家，说句僭越的话，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就是我的命。”

宜棠接过红糖水，说道：“谢谢了。”宜棠一口气喝完，又把碗递给老李：“老李，谢谢了，辛苦把碗给厨房，我就不帮你洗了。”

“唐小姐……。”老李还有话说，宜棠却是最怕这样场景，“老李，你先回去吧，沈先生醒了我会通知你的。”

宜棠洗过手后，便去看沈世元，昏迷的人忽然蹙眉，石膏般苍白的指尖无意识蜷缩，勾住她袖口一缕棉纱。

“沈世元。”宜棠喊道，“沈世元。”

沈世元并无回应。

沈世良以休息为由谢绝了钟协统一切安排，钟协统还要说些什么，沈世良道：“如今世元情况不明，我实在是没有心情。”

钟协统乖乖闭嘴，只能让人默默盯着沈世良，但凡有点动静，都要上报。

钟协统有些郁闷，一言不发，躺在五姨娘心儿的床上，靴子也未脱。

心儿心里嫌弃，可不敢说什么，这人是个阎王性格，自己没有什么资本可抗衡。钟协统还在兴头上，心儿怎么做都是好，耍脾气也是有性格，不像其他几个逢迎奉承的，没劲儿透了。

“你读过书，你来帮我分析分析。”钟协统叫道。

“老爷，您说。”

心儿坐得远远的。

“坐近些。”

“老爷，人冷静才能想清楚问题。”心儿略微扭，扮作害羞。

这一招果然很得钟协统欢心，“哟，你这话在理，就说你最讨人喜欢，我就爱你这聪明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