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她爱芨芨草和骆驼刺(1 / 2)

客栈歇息时,不及回到房间,宜棠便要去找锦津,沈世元不愿也不解,“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姐妹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宜棠淡淡说道。

“早些回来。”沈世元在宜棠的话里听不到丝毫商量的口吻,只能妥协。

“沈家包了整座客栈。”小丫鬟提着铜壶进来,煤油灯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窗纸上,恍如皮影戏里的无常。

锦津正在拆发髻,象牙梳“咔”地折断在纠缠的发丝里,“疼死啦!你来帮我梳!”

“表小姐来了。”

锦津听了小丫鬟的通报,内心一丝触动,“不见不见。”

她跳起来,极不耐烦。

可就当小丫鬟转身要走,锦津又叫起来,“你……”

“小姐。”小丫鬟赶紧立着。

你,我要你干嘛就干嘛,自己有没有长脑子?”锦津嚷道。

小丫鬟倒是沉得住气,不争辩也不动。

锦津一拳打在棉花上,真是无趣,“你,去叫她进来,看她有什么好说的。”

小丫鬟应声出门,脚步明显比刚才轻快。

宜棠看小丫鬟的脸色就知道,这是为她捏了一把汗,宜棠故作轻松,拍了拍小丫鬟便走了进去。

锦津气鼓鼓的,背对着宜棠坐在八仙桌旁。

宜棠也不强求,静静坐在锦津身旁的凳子上,正好小丫鬟端来茶水,宜棠便一杯接一杯喝起来。

这是一间上好的客房,华丽的拨步床,铺着绫罗绸缎,窗纸浸桐油防沙,被褥用的是敦煌扎染棉布。

但房间没有电灯,让习惯了光明的人觉得甚是昏暗,但朦胧之中,更添繁华旧梦的韵味。

铜镜里映出两张年轻的脸,一张胭脂狼藉如残花,一张素白如新雪。

窗缝漏进的风撩动床帐,敦煌扎染的孔雀蓝在阴影里泛起幽光,似百年前商队遗落的丝绸。

“喝这么多水,晚上准备起夜几次?”锦津不回头,语气也不好,“看沈世元怎么嫌弃你!”

宜棠笑了,“我跟你睡,你不嫌弃我就行。”

“啊?”锦津转过身来,“沈世元能允许?”

锦津见宜棠满目含笑,颇不甘心,又嘟起嘴巴,“谁要跟你睡?”

宜棠扮出可怜状,“好姐姐,求你了。”

“你收留我,我不想跟沈世元一个房间。”宜棠坦白。

“为什么?”锦津不解,“又不是第一次一个房间。”

“我们这个亲怎么成的,你还不知道吗?”宜棠红着脸,小声嘀咕道,“先前他身上有伤,现在好的也差不多了。”

“真的?”锦津噗呲笑了,“亏你还是医生,男女成亲,夫妻伦敦,不是人之常情吗?”

“什么真的假的。”宜棠没好声好气,“总之,我是不愿意的。”

“那你怎么生孩子?”

“不生。”宜棠回答的干脆。

“我爹常说你是最懂事的,让我处处跟你学。”锦津不以为然,“看来你也不是事事想得明白。”

“我看你分明就是傻子一个,在沈家这种地方,你没个孩子傍身,谁会给你好脸色看,何况沈世元这样的男人,你只能用孩子才能拴住他,你倒好,连同房也不愿意。”

“我看呀,你很快就要步我后尘了。”锦津叹道。

“求之不得。”宜棠道,“反正我也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锦津一想到世良,又气了起来,双腮鼓鼓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宜棠赶紧安抚,“我真的也不喜欢沈世良,小津儿,我发誓。我是真的真的,谁都不喜欢。我也不想去沈家,我想跟你一起住在荣家宅子里。”

“我知道了。”锦津恍然大悟,“你想嫁给我大哥?”

宜棠气急败坏,伸手去捂住锦津的嘴,“不是不是。”

“你总是要嫁人的,沈世元有什么不好?”锦津的面色已经缓和下来。

“津儿……”宜棠抱住锦津,“我只是不想,按照别人的想法而活。”

“听不懂。”锦津推开宜棠,“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能我大哥理解你吧。”

“你当了沈家的少奶奶,不是想干什么都可以吗?”锦津不解,“沈家有权势,身边的人都顺着你,沈家也有钱,华服珠宝,哪一样不是唾手可得。”

“可是如果我想做医生呢?”宜棠问道,她面上尽是低落,“他们会让我出去吗?”

对于这一点,锦津也不乐观,“像舅舅那般送女儿出去抛头露面的人肯定不多,再说了,沈世元需要一个太太替他操持家务,装点门面,而不是个郎中。”

“说了你可不要恼。”锦津欲言又止。

“你说。”宜棠就是喜欢锦津的直言快语,“你说就是,我肯定不恼。”

“医生始终是伺候人的。”锦津说道。

宜棠笑了,“这倒是没关系。”

锦津撇撇嘴,不置可否。

这世间真是好笑,想嫁入沈家的人嫁不进去,不想嫁沈家的人因为一场冲喜而被困住。

“当医生有什么好?”锦津不以为意,“不管男的女的,你都要上手摸。”

锦津笑出声来,带着嘲讽。

“可是我不想被关在家里。”宜棠又说,“如果我只有沈家,喜怒哀乐都是沈家给的,若沈家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这句话触动了锦津,她因为怒意而涨红了脸,“你是在嘲笑我吗?你觉得我是你的前车之鉴,我让你感到寒意。”

宜棠淡淡的,“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你来干什么?”说着说着,锦津又来气了,“你说,你找我到底要说什么?”

“你这里安全。”宜棠直言,“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

宜棠满脸落寞,锦津动了恻隐之心,她虽然不理解,但是棠儿是个真诚的人,她平日深藏不露的恐慌,此刻一览无余,眉头紧锁,毫无新嫁娘的神采。

打更人唱起了秦腔,那么高亢和辽阔,如鸟一般,若有翅膀,便可展翅。

两个人突然就无话了,房间除了煤油灯跳跃的火焰,一切都陷入静止状态。

半晌,锦津看向宜棠,一动不动,轻轻推也无反应,小丫鬟连忙上前,“表小姐睡着了。”

锦津一声冷笑,“就知道是个没心肝的,今儿差点被她骗了。”

见小丫鬟不解,锦津起身,翻了个白眼,“还睡得着,可见有事儿也不往心里去。”

小丫鬟也忍不住笑了,“那表小姐怎么回去?”

“回去干嘛?”

锦津鼻子哼出气来,“她不愿见沈世元,就在这里睡呗。”

两个人又拉又拽,终于把宜棠拖到床上,宜棠一动不动,任凭锦津给她宽衣盖被。

“表小姐睡得真沉。”小丫鬟说。

锦津心里好笑,“去跟沈先生说吧,他太太在我这里睡着了。”

“若是沈先生一定要表小姐回去呢?”小丫鬟一本正经道,“沈先生来抱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哼!”锦津不屑,用手虚虚指了指小丫鬟的脑门,“本小姐闺房,能让臭男人进吗?”

小丫鬟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不懂表小姐说的话,但是表小姐是好人,表小姐不愿意做的事情,她也希望表小姐可以不勉强自己,而且小姐跟表小姐和好了,这才是一件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