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雕花窗棂幻化成牢笼铁栅(1 / 2)

钟协统相当重视这个晚宴,虽然连泽并未如他所愿在政界军界获得一席之地,但在这个以西方文明为绝对文明的时代,在人们开口闭口“文明”,连一根拐杖也要命名为“文明杖”的时代,有一个留学德国多年的儿子,让他相当自豪。

暮色初临时,管家吩咐将宅院悬起绢纱灯笼,暖光晕染着雕花影壁,喜庆在朦胧中更添暖意。

自鸣钟敲响七下,惊飞檐角灰鹊。正厅方向飘来烤全羊的焦香,混着留声机里歌女的吴侬软语。连泽扶母亲穿过月洞门时,看见影壁上投射的西洋玻璃灯影,将雕花窗棂幻化成牢笼铁栅。

此时,男客女眷仍分开,用一款长屏风隔着,彼此间说话都能听见。

宴会厅内,榆木八仙桌上银质刀叉与青花汤盅错落陈列。钟协统举着葡萄酒酒杯,酒液在琉璃吊灯下流转如血。他刀叉相击的脆响惊得下人手抖,鱼翅羹在宜棠面前青瓷碗里泛起涟漪,角落的西洋自鸣钟滴答作响,混着院外胡杨枝头的鸦鸣。

钟协统跟儿子介绍本地的滩羊,肉质鲜嫩,毫无膻味,清水一煮,美味便成。连泽尝了一口,果然名不虚传,不由往女眷那边多看了两眼,心里想着不知道是否合宜棠的胃口。女眷们兴致颇高,彼此说笑着,只是听不见宜棠的声音。

钟协统瞥见儿子的目光,说道;“家里女眷更爱燕窝,今儿陇西商队驮来的南洋官燕。”

连泽举起酒杯恭敬地敬了父亲和舅父。

钟协统酒过三巡,嘴上没了把门的,笑道:“大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连泽是我长子,我是舍不得给你,不如在我这群小儿子中挑选一个,随你喜欢哪个,也好告慰岳父岳母在天之灵。”

“人死如灯灭,连泽在德国学医,解剖人体就如家常便饭,若还怀着这些老思想,那些人的列祖列宗不漂洋过海跟着他来钟家算账了。”

连泽解围道:“这道黄河鲤鱼,片得薄如蝉翼,油炸过后更显透亮,在国外就听说了这道菜,终于吃到了,真是不错,爹和舅父别忙着喝酒,也赶紧尝尝。”

钟协统又问道:“大哥,是西安郑州去北京还是走归绥到北京,如今世良还在兰州等着,大哥得尽早拿个主意。”

不等荣家成回应,又说道:“连泽,与沈家走得勤些,两个妹妹还得靠你,女儿家在夫家的脸面,都是娘家给的,你就是两个妹妹的后台。说到这里,大哥,妹夫又得唠叨你几句,你若想起复,老沈一句话的事情,如今是亲家了,都是一家人,你还有什么脸面拉不下来。”

这厢锦津听得喜滋滋的,宜棠却味同嚼蜡,不言不语,锦津推了推宜棠,叫道:“呆子,你要当新娘子了。爹和舅父在商量婚事。”

钟夫人斥责道:“锦津,规矩些。”

“娘。”锦津娇嗔,“棠儿整日一张冰块脸,去了沈家也不讨人喜欢,我这是教她。”

“大小姐说得对。”心儿悠悠地,笑容妩媚地摇着酒杯,对着宜棠说道:“表小姐还真像你姑母。”

钟夫人和宜棠不由都看向心儿,宜棠莫名嗅到不友好的气息,正要出言引开话题,锦津顾盼生辉,睁着大眼睛,托着腮,问道:“哪里像了,比我还像我娘吗?”

心儿嗤笑一声:“大小姐有说有笑,讨人喜欢,家里有大小姐这样的妙人,不愁没有欢声笑语,长辈们自然喜欢,倒是表小姐,跟大姐一样,言语金贵,放在家里,做定海神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