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称呼你荣小姐还是沈太太?”白振海说话倒是慢条斯理。
“你哪里不舒服?”宜棠问道。
“别着急,我想留你多住几天,我听说你不想嫁给沈世元,我帮你,好不好?”白振海笑起来让人头皮发麻,叫人想躲得越远越好。
“你是腿疼吗?”宜棠忍住心里的不适,这个人令人作呕,他打量宜棠的眼光,露着猥琐和淫光。
宜棠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直觉,凡是让她心生厌恶的人,一律远离,这种遵从自身感受的习惯,让宜棠躲过很多危险。
“好。”白振海笑起来,“你既然着急看病,那你就随我进来吧。”
推他的人将轮椅转了个方向,朝另一个密闭的空间走去。
“慢着!”宜养大声喊道。
“怎么?”轮椅停下,但白振海并未回头。
“你不敢?”白振海问道,格格笑起来,“我又不会吃了你。”那声音黏腻地像个臭鸡蛋,“我看出来了,你肯定喜欢我喊你荣小姐,而且我知道,你就是荣小姐,根本不是沈太太,起码现在还不是。”
白振海哈哈大笑起来,回音四处迭起,宜棠这才意识到,这里是一个山洞。
她不由想起沈世元,他在身边就好了。
“你有大夫吗?”宜棠喊道,“叫他过来一起?”
白振海停下,“为什么,你怕我?”他笑了,“不要怕,我要你来,是要你给我治病。”
“我就是要给你治病。”宜棠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需要助手,保证你能站起来。”
听道这话,白振海立刻急切起来,疯狂拍打推他的人,喊道:“转过来,转过来,把我推回去。”
“你为什么要助手?”白振海问道:“你说,怎么治?”
“有你的人在,你也更放心,不是?”宜棠补充道。
白振海捋着泛白光的胡须,“你个小妮子,想得还挺周到。”
宜棠舒了一口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准备怎么治?”
“你听不懂,你把你的大夫叫来。”宜棠道,“我手受伤了,无法控制动作,但你不能耽误,否则下半辈子都在轮椅上了。”
“哦?”白振海笑道,“我还有下半辈子?那我还有没有第二春?”
说话比嗡嗡叫的苍蝇还让人生厌。
宜棠遏制住厌恶情绪,“你想站起来吗?”
“当然。”白振海恨不得立刻站起来。
“事不宜迟,你把大夫叫来,带上手术刀。”宜棠吩咐。
“刀?”白振海问道,“荣小姐不是想杀了我吧?虽然说荣小姐美丽非凡,我死在荣小姐手上,做鬼也风流,可我毕竟不想死。”
“你不拜关公吗?”宜棠问道。
“拜,自然是拜。”
“那你怕什么?”宜棠不耐烦,“快让大夫来吧。”
被美人看不起,白振海真是急了,“去去去,去叫!”
虽然他不能动弹,宜棠也不想跟他共处一室,连呼吸同样的空气都不想,便说道:“这么寒碜吗?只有一个下人?”
白振海更急了,生怕宜棠看轻他,一拍掌心,果然来了四五个人,白振海得意洋洋笑着吩咐他们去叫郎中。
一人应声去了,另外几人就要退下,宜棠道:“你们别走,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当家的。”
宜棠只想山洞里多些人气,眼前这个人,仿佛一只厉鬼。
一个精瘦的郎中拎着药箱快步跑过来,见到白振海跟见到鬼一样,胆怯地低着头候在一旁。
“老五,你听这个妮儿指挥。”
那个郎中老五唯唯诺诺,畏畏缩缩,跑着小碎步,挪到宜棠面前,“您吩咐。”
洞窟石壁渗出阴冷水珠,宜棠吩咐郎中老五轻轻按白振海的膝盖,皮下滑膜肿胀如熟透的浆果。
她瞧见一旁溃烂的针眼——竟用过烙铁治疗,真是自取灭亡,一旦感染,神仙难救。
“取川芎三钱、透骨草五钱,用青海湖盐炒热。”宜棠吩咐老五,“再加白花蛇舌草汁液三滴。”
郎中老五浑浊的眼珠骤然紧缩:“蛇舌草剧毒!”
白振海也变了脸色,“你这小妮儿!”
“需要童子尿做药引。”宜棠瞥见畸变的趾关节正渗出蛋清状粘液,白振海不过是杨梅疮久已,病入关节。
煤油灯在铜盆里投下摇晃的影,宜棠指挥老五用银针探入膝眼穴,白振海突然痉挛,萎缩的小腿踢翻药罐。
宜棠抓住老五,后撤半步避开飞溅的毒汁。
白振海不满:“你们居然敢躲?”
宜棠不屑,“毒死了医生,谁给你看病?”
白振海大笑两声,“你倒是说,我得的什么病?”
“我能说吗?”
“有什么不能说?”白振海笑道,“你但说无妨。”
“膝盖的毛病是从妓馆染来的。”宜棠道,“至于白化病,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避免阳光,节省目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你倒是坦诚!”白振海过往为治病被骗得不轻,钱财倒是小事,最不能忍得便是希望之后再失望,失望多了便是绝望,一个军人,藏在这山洞里度日,真是讽刺!
“既然你治不好,那你觉得我还能放你走吗?”白振海笑道,眼神飘忽在宜棠身上。
宜棠冷笑道:“白振海,你是被我爹赶走的,留我在身边,好日日记得你的耻辱吗?”
“你爹已经死了,我还活着。”白振海笑得狰狞,“到最后还是我赢了。”
白振海笑得阴风惨惨,“小妮子,你还落到我手里,你说你嫁给沈世元,沈世元却无福消受你这么个大美人,真是好惨,我都替他难过。”
“爹,把她给我。”白日见的那个被沈世元打破头的土匪小少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你看沈世元把我打得,我要睡他婆娘,给他带绿帽子。”
“混账东西!”白振海骂道,“跟老子抢女人。”
白振海色眯眯看着宜棠,“当老子看不出吗,你就是嫌弃老子,不想碰老子,说得冠冕堂皇,一个小妮子,心眼儿真多,可老子就要碰你,你以为老子真的要你治病,老子就是想要荣家成的女儿,你现在又当了沈家媳妇儿,要了你,老子真是太值了。”
说完,白振海一把拉过站在一旁的宜棠,眼看就要把宜棠拖入怀里,宜棠一把将沾了煤油的帕子敷在白振海脸上,一手举着打火机,对着一众人喊道:“你们过来啊,过来我就烧死他!”
“爹,你就放心死吧。”小少爷露出狂喜和兴奋,一步一步靠近宜棠和白振海,他显然一点不顾及白振海,甚至巴不得他死,这个机会,这个时刻,他已经等了很久。
宜棠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碰到这般不孝子,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