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全菇宴(2 / 2)

“烫烫烫!”小毛眼泪都要出来了,但就是舍不得吐出嘴里的草菇。

这一幕让夏家充满了笑声。

夏淮安说道:“草菇也烫嘴!你若是心急,先吃些鸡肉吧,汤底的鸡肉反而是最不烫嘴的,吹一吹就可以吃了。”

“是吗?”小毛将信将疑,夹起一块鸡肉,吹了几下,小心翼翼的咬上去。

“原来这就是鸡肉的味道啊!”小毛连连点头:“果真好吃来着。”

“你们以前不是养了很多鸡么?怎么没吃过鸡肉?”夏淮安疑惑的问道。

夏大娘叹道:“粗粮都不够吃,哪敢吃鸡!”

夏淮安望着砂锅里沉沉浮浮的鸡块,忽然想起刚穿越时见过的鸡笼。他不难想象出以前的情景:竹篱笆歪斜在荒草里,三两只瘦得露骨的老母鸡刨着黄土,夏大娘攥着把糙米犹豫半天,终究还是撒给了圈里咕咕叫的母鸡——粗粮尚且吃不饱,哪舍得杀鸡?

“相公快尝尝。”玉芳夹了片草菇放在他碗沿: “草菇长得真快,妾身刚刚看了看,明日又会冒出一茬茬。”

西屋里的草菇架已搭到第五层,菌伞挨挨挤挤像撑开的油纸伞。

“下午赵铁匠送来的铁皮喷壶,说是照着相公画的样子打造的,前端有很多小孔,能均匀喷洒净水。奴家试了试,确实好用!”玉芳吃了一片草菇,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口舌之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那么烫了,可以吃了!”玉芳说道。

四人都开始吹气、喝汤、吃肉,一时间无人说话。

“从前咱们守着鸡窝,眼巴巴盼着多下蛋换粮换盐。”夏大娘突然开口,手中的勺子在碗里鸡汤上划出涟漪。

“记得有一年遇到春瘟,二十多只鸡扑棱着翅膀咽气,小毛他爹跪在鸡圈里直抹眼泪——不是心疼鸡,是愁开春的种子钱没着落。”

玉芳盛汤的手顿了顿。她记得那个晚上,山贼抢走了最后两只母鸡,她和夏大娘绝望的坐在后院鸡舍旁,看着空荡荡的鸡笼足足发呆了半宿。

“现在可好了!”小毛啃着鸡腿含混不清地嚷,油星子溅到夏淮安新裁的棉布衫上,“暖房里有吃不完的草菇,家里有吃不完的粮食,大哥还能不停的赚到银子。现在不养鸡了,反而吃到了鸡肉!”

夏淮安笑着抹去小毛嘴角的油花,喉头却有些发紧。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夏淮安感叹道。他只记得这两句,作者是谁也不记得。

以前对他来说,这就是两句诗而已。现在他倒是亲身体会到何为“天天吃鸡者,不是养鸡人”。

“相公做了诗么?”玉芳的眼睛倏地亮了。油灯灯芯闪耀了一下,将她鬓角别着的银蝶簪映得流光溢彩——那是前日夏淮安在县城买给她的。她如今敢穿月白衫子新衣服,头发上不再是一块白布片,村里妇人们艳羡的目光比什么胭脂都衬脸色。

“没有,随口胡诌几句。”夏淮安伸手将玉芳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脸颊。

在这个没有体温计的古代夜晚,他找到了比刻度更真实的温暖。

“你们放心!”夏淮安心中生出一股责任:“有我在,保证你们永远不再饿肚子!只要想吃鸡,天天有的吃!”

“不仅是咱们,整个村子,整个小鱼乡,乃至整个世界,总有一日都能人人吃上鸡。”

“而且不止是炖鸡,还有烤鸡、炸鸡、凉拌鸡、盐焗鸡、白斩鸡……”

小毛眼睛发出了异样的亮光:“鸡有这么多吃法吗?我都要尝一尝。以后,大哥嫂子开喜饼铺子,我就在旁边开个鸡肉铺,专卖各种各样的鸡!”

“小丫头!”夏淮安伸出手指给了小毛一个脑瓜崩:“又偷听我和你嫂子说话!”

“不过,”夏淮安笑道:“到那时候,说不定会有儒生站出来说,炸鸡什么的都是垃圾食品,不让你卖。”

小毛放下鸡汤碗,气呼呼的说道:“哪个酸儒敢说我的鸡是垃圾,就让他饿上半个月,看他还嘴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