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秀才一愣,说道:“我虽然同意你的观点,但是你拿书生弄墨举例是什么意思?”
查中萍挠了挠后脑勺,咧嘴笑道:“本想说句‘纸上谈兵’,一时词穷,忘了。”
夏淮安说道:“确实可行!既然我们叫乡勇团,替乡亲扫除匪患也是职责所在。这样吧,各营分头行事,各自对付一股山匪。”
“但是要小心,要尽量避免伤亡!山匪躲在深山里,也不好袭击,所以要想办法引诱他们出来,或是找到他们老巢。具体作战计划,各连营自己定夺。正好趁此机会,也考验各连营军官的军事能力和指挥水平。”
“至于小鱼乡,留下百人守卫即可。对了,此战,你们要不要手雷?”
查中萍摇了摇头:“手雷是大杀器,等闲不要使用!若是新兵依赖手雷,以后面对恶战需要肉搏厮杀,战力会大打折扣,也起不到锻炼新兵的效果。”
“好!就这么办!”夏淮安点了点头。
夏家庄的练兵场上腾起阵阵尘烟,五百名乡勇团新兵列成方阵,藏青军服在秋阳下泛起冷光。查中萍单臂按剑立于点将台,他左肩胛处的箭伤已痊愈,但左臂难以使力。
“今日操练科目——”查中萍声如洪钟,惊飞了不远处田间觅食的麻雀:“三才阵变鸳鸯阵,盾手突前,枪手压阵,弓箭手两翼包抄!”
新兵们踏着鼓点变换阵型,齐步踏地的轰鸣震得英雄碑顶的五角星徽微微发颤。
二营长李山林巡查着新兵队伍,停在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跟前,指尖敲了敲对方歪斜的头盔:“第五列的小子,知道鸳鸯阵的精髓是什么?”
少年涨红了脸:“报、报告营长!是纪律和配合!”
“错!”李山林突然扯开衣襟,胸膛上纵横交错的刀疤惊得少年倒退半步,“是拿命换命!你左边兄弟的破绽,得用右边兄弟的刀来补!”他说着将手掌拍在少年胸口,“就像一个‘人’字,撇捺相倚才能立得住。”
“都给老子往死里练!你们若是守不住阵型、露了破绽,死伤的就是你身边的兄弟!”
两日后,黑云峡。
查中高蹲在嶙峋的山石后,指尖碾碎一簇地衣。五十丈外的匪寨依山而建,木栅栏上挂着风干的野猪头,了望塔的阴影里晃动着酒坛。他身后匍匐着三十名尖刀营精锐,轻钢甲外罩着藤编伪装,连枪尖都缠了草叶。
“营长,直接用让东家用天雷端了寨门多痛快。”一排长袁勇摩挲着新领的勋章,钢印的“李铁牛”三个字硌得他掌心发烫——那是他阵亡的副班长。
查中高扯下半截枯藤,汁液染得指尖发绿:“记住,咱们是来磨刀的,不是来炸山的。再说了,东家是做大事的,什么事情都要东家出手,我们这些人是吃干饭的?”
他指向匪寨西侧,向身边的人问道:“看到那挂腊肉的竹竿没?”
众人眯眼望去,竹竿顶端果然悬着条腌鹿腿,油脂在正午的日头下泛着琥珀光。
“那边的炊烟已经停了,风向东南,风速三刻。”查中高说道:“炊烟熄灭一炷香后,就是山匪吃饭完最犯困的时候。”
“就在那时,我们从前、后、左三个方向包抄,留一条路让山匪逃入我们预先布下的口袋!”
话音未落,寨门“吱呀”洞开。五个醉醺醺的山匪扛着麻袋晃出来,袋口漏出的粟米洒成断续的金线。查中高瞳孔微缩,麻袋上的官印朱砂印刺痛了他的眼。
“是官粮!”
“行动提前。”查中高轻轻拔出军刀:“老规矩,留两个活口问粮道。”
寨门处的山匪正要解裤腰带放水,忽见林间惊起群鸦。他眯着醉眼望去,恍惚见草木成精——三十个身披藤曼树叶的“草人”竟直立而起!
“敌……”
破空声截断他的呼喊,一支弩箭精准贯穿喉结。
查中云豹子般窜出,枪尖挑起山匪的尸身抵住寨门。尖刀队如潮水漫过门槛,轻钢甲与匪刀相撞的脆响惊醒了午睡的匪首。
“抄家伙!”匪首踹翻酒桌,抓起双斧却撞见毕生难忘的景象——藏青色的人潮分作三股,盾阵封死甬道,长枪从刁钻角度刺出,两翼刀斧手专砍脚踝。更可怕的是这些“官兵”的沉默,连中刀者都咬着布团不发一声。
山匪像是被狼驱赶的羊群,全部冲到了一处山沟。这时前方突然冒出了拦路的盾兵,山坡两侧的弓箭手也站出来,对着这群山匪射出一轮箭雨。
战斗很快结束。查中高踹开粮仓时,百十袋印有“丰年赈灾”红色字样的官粮整齐码在墙角。他撕开麻袋一角,捻起粒粟米在指腹搓了搓,冷笑凝结成霜:“丰年县的赈灾粮,倒成了土匪的年货。”
突然,地窖传来铁链挣动声。亲兵掀开木板,腐臭扑面——十几个被铁链锁颈的少女蜷缩在稻草堆里,脚踝烙着“丁”字。
其中一个满身污垢的女子突然扑到查中高脚边,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齿间还咬着半截匪徒手指。
“别怕!”查中高蹲下轻轻拍着少女,任凭她将自己的小腿咬出深深牙印:“匪徒死了,我们是夏守备的乡勇团,是来救你们的!”
“造孽啊……”老兵赵四爷红了眼眶,轻钢甲下的拳头捏得咯咯响。他闺女走得早,最见不得这种情况。
“营长!”查中云提溜着匪首进来,那汉子右耳已不见踪影,“这畜生说丰年县丞是他表舅,每季孝敬……”
“砰!”查中高用刀背砸碎了匪首的膝盖:“带回去,交给东家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