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片田地,足有上百亩,却只见十来个农夫村妇,戴着草帽,用棉布包住口鼻,在埂间来回走动,喷洒着雾水。
“停车!”潘文远攥紧车辕下车,踏入田地。官靴刚沾地便陷进一掌深的黑土。他蹲身抓了把泥土搓捻,腐殖质的绵软触感混着草木灰的涩香,还有一些如盐粒般析出的白色晶体颗粒。
“不止是堆肥,还用了夏家庄独有的化肥!难怪长势如此之好!”潘文远赞叹:“只不过,庄稼种植的如此密集,不怕遭到虫害?”
他伸手摘了一片红薯叶子,仔细查看,并没有看到虫咬的痕迹。
“哎!”不远处的一个老农向他喊道:“大兄弟,这庄稼上面刚喷洒了农药,可千万摸不得!”
潘文远赶紧将叶子丢回田间。老农向他走来,拉下口罩,说道:“大兄弟,去沟渠里洗把手,然后快点离开吧。东家说了,这农药有毒,碰不得吃不得,吸进去也不得!一定要小心!”
“多谢老汉提醒!”潘文远点了点头,去路边的灌溉渠里洗手。
“大人是第一次来巴南郡吧!”车夫感叹道,“这夏家庄的庄稼,头一回见到的人,都觉得邪门!小人拉车前,种了二十年的地,以前没见过长势这么好的庄稼!坊间都说那夏家庄的东家夏大人,真是神仙转世!”
潘文远没答话。他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河边一座奇巧水车——那龙骨似的转轮咬合钢铁轴承,无需人力畜力牵引,仅靠水流之力下竟将河水提到一丈高的蓄水池,池底竹管再分流至百亩良田。
如此精妙,若能推广开来,可节省多少人力!
“大人,上车吧!”车夫催促道:“前面的路都已经修通了,全是平整的水泥路,只需再有一个时辰,咱们就能赶到巴南郡城。”
“以前从锦城到巴南郡,中途怎么也要休息一晚。自从修了这水泥路,朝发夕至,不必在外留宿。现在还差锦城地界那一段没有铺上水泥,若是也铺上了,这一路都不颠簸,在车厢里睡上大半日,便到了!”
“半道上客栈的生意,因此一落千丈。听说还有客栈老板暗中阻挠修路,甚至还打伤了修路工人,出事的当晚,就被夏家庄的乡勇军抄家抓入大狱!”
“好笑的事情还在后面,那客栈老板入狱后,被夏大人判了劳改之刑,让他戴着镣铐修路,哈哈!”
车夫见潘文远没有进车厢,而是坐在前沿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以为他是无聊,便和他说笑起来。
去巴南郡城的路两侧,基本都是山田。车夫说,这些地方原本都是荒山野岭,偶尔有几户人家。现如今都被夏家庄的几十万工人开垦成山田,有的还在堆肥,有的已经种上了各种庄稼。
突然,一群身着统一款式藏青色衣裤的人吸引了潘文远的注意。这些人守在一片被一人多高的篱笆围着的庄稼地外,操练着整齐的队形,喊着奇怪的口号。
“大人,这些是夏家庄的乡勇军!”车夫说道:“穿这种衣服的,都是乡勇军,有些拿刀拿枪,有些不拿武器。但都不必害怕,乡勇军纪律严明,从不欺负百姓,更不会打劫来往的行商。若是遇到麻烦,反而可以向他们求助。”
车夫说着,路过乡勇军时,还故意大喊了一声:“同志们辛苦啦!”
“为人民服务!”几名乡勇军大声回应。
“这是什么意思?”潘文远疑惑的问道。
车夫笑道:“这是他们的口号。具体什么意思,小人也不太清楚。”
“乡勇军为什么守在田地旁?”潘文远问道。
“小人 也不太清楚。可能是田地里种了什么宝贝。”车夫说道:“都说夏大人神通广大,泥土里也能种出金银!”
潘文远摇摇头,民风愚昧,笃信各种神仙传说。他可不信夏淮安是什么神仙!
甚至,他最讨厌的就是装神弄鬼的人。
他原本是穆巡抚的心腹、左膀右臂,自从穆巡抚听信陈主簿的谗言,开始迷信炼丹长生之术,他与穆巡抚就渐渐有了间隙,反而让陈主簿取而代之,成为穆巡抚最信任的属下。
潘文远此番前来巴南郡,就是为了在离开巴州之前,见夏淮安一面,看看是否能够达成合作,如能便敲定合作细节。他还想当面看看,这个所谓的活神仙,到底有何能耐,是不是真的三头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