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岚裹着湿润的草木气息涌入石屋，楚阳握着半块烤兔肉的手指在粗陶碗沿轻轻叩击，听着慕容婉儿捣药的臼杵声在静室里荡起回音。三日前在青岩镇客栈歇脚时，他偶然在檐角发现这处背山面溪的废弃石屋，青苔斑驳的石壁上还残留着前朝修士刻下的聚灵阵纹路，倒是个难得的清净所在。石缝里钻出的夜兰开着幽蓝小花，花瓣上凝着的露珠在火光下折射出细碎虹光，与墙角那盏以妖狼头骨为灯座的油灯交相辉映。

\"又失败了。\" 慕容婉儿的叹息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夜鸦，丹炉掀盖时腾起的青灰色烟雾里，十二颗拇指大小的丹药如同烧糊的栗子般滚落在陶盘里，表面布满龟裂纹路。她垂落的发梢还沾着星点丹砂，月白色衣襟上印着深浅不一的焦痕，显然是控火失当所致。右手虎口处还留着昨日开炉时被丹火灼出的红印，此刻正隐隐作痛 —— 那是她连续第七次尝试炼制 \"九转还魂丹\"，这种能续断肢、活死人的高阶丹药，向来是修真界炼药师的试金石。

楚阳搁下啃光的兔骨，从腰间解下用兽皮裹着的《丹经要略》。这部得自于苍澜宗废墟的古籍，封面早已残破不堪，却被他用金线细细缝补过三遍。泛黄的纸页在火光下泛着微光，指尖拂过那些被朱砂圈点的段落，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乱葬岗，为了从一具尸修手中抢夺这部典籍，自己曾被腐尸毒侵入经脉，在石洞里足足躺了七日。\"你看这页《离火篇》，\" 他屈指在石桌上勾勒出灵力流转的轨迹，指尖泛起的赤金色微光与石壁上的聚灵阵遥相呼应，阵纹顿时发出柔和的荧光，\"巽风诀催火时，指尖灵脉要随丹炉三转，就像这样 ——\" 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三道弧线，每一道都裹挟着细微的火元素，在静谧的室内形成小小的火旋。

秦霜从褪色的青布包袱里取出那本用铜线穿订的《炼药手札》，羊皮封面的折角处还粘着风干的药草碎屑，其中一片深紫色的碎片，正是来自于百年难遇的紫心兰。这部手札是他师父临终前的遗物，每一页都浸着淡淡的药香，有些段落边缘还留着暗红的斑点，那是师父咳血时留下的痕迹。\"慕容姑娘可试过在药汁初沸时加入三滴冰蚕涎？\" 他翻到画满朱砂批注的某页，那里记着二十三种调和火毒的方法，每一种都配有详细的灵力运转图，\"去年我在苍梧山采药时，曾用此法炼制过《冰魄丹》，能让火毒之性收敛三成。\" 说着从袖中取出个青瓷小瓶，瓶身上刻着的玄冰纹在接触到室温的瞬间，凝结出一层细密的霜花，瓶口溢出的清凉气息让室内温度骤降数度。

慕容婉儿接过药瓶时指尖微颤，冰蚕涎在修真界素有 \"液态玄冰\" 之称，唯有极北苦寒之地的千年冰蚕才能分泌，且每只冰蚕百年仅能产出三滴。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青岩镇药铺，亲眼看见秦霜为了买半株紫心兰，将祖传的青玉髓佩当给了当铺老板。那玉佩她曾见过，是用整块水青玉雕琢而成，雕工精美绝伦，价值远超半株紫心兰。此刻看着手中的青瓷瓶，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少年，竟将如此珍贵的药引毫无保留地交给自己，心中不禁涌起暖意，眼眶也微微发热。

话题从炼丹转到修炼时，楚阳不知不觉走到石屋外。月光给远处的剑峰山镀上银边，山风掠过松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习惯性地摩挲着枪柄上的云雷纹 —— 这柄跟随他三年的玄铁长枪，枪杆底部还留着初次与山匪战斗时被砍刀砍出的缺口。《裂空枪决》的总纲刻在枪尾的玄铁铭牌上，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那些斑驳的刻痕，每一道都记录着他在生死边缘的领悟。

\"楚兄可是在为枪法融合之事烦恼？\" 秦霜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中端着两杯刚煮好的灵茶。茶汤呈琥珀色，里面漂浮的枸杞状物体正是今日下午楚阳从毒蜂尸体中取出的蜂核，表面泛着淡淡的金芒。他递过茶杯时，楚阳注意到他的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浅青色的内衬，那是用最普通的云纹布制成的，与慕容婉儿的月白锦缎、自己的玄色劲装截然不同。

楚阳接过茶杯，滚烫的茶水在舌尖绽开苦意，带着一丝淡淡的蜂核清香。\"正是。\" 他凝视着远处的山峦，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疾风枪讲究 ' 身随枪走 '，靠乙木灵力催动步法；裂空枪却是 ' 枪随身动 '，全凭庚金灵力灌注枪尖。两种属性的灵力在丹田交汇处总会互相排斥，就像两股方向相反的溪流在狭窄河道里相撞。\" 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在野狼谷，面对三阶妖狼时，正是因为灵力对冲导致枪势停顿，被妖狼的利爪在胸前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若不是慕容婉儿及时用金创药止住血，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秦霜低头凝视着杯中浮沉的蜂核，忽然开口：\"我曾在一本古卷上见过 ' 阴阳调和诀 ' 的残篇，或许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伸出食指，在楚阳掌心画出一个太极图案，指尖传来的灵力带着淡淡的暖意，\"你看，若在灵力转换时，以丹田为太极眼，让乙木灵力沿任脉上行，庚金灵力沿督脉下沉，形成一个循环往复的灵流，或许能减少对冲。\" 说到这里，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片泛黄的绢布，上面用朱砂画着半幅太极图，正是那残篇的内容，边缘处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