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山洞中央,篝火的光芒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会教你们。”柳红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识别毒物,配置迷药,制作简易的爆炸物,利用地形环境制造意外,如何跟踪,如何伪装,如何一击必杀后全身而退…我会把你们这群农夫,变成周文焕和他爪牙们最恐怖的噩梦!”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挣扎着坐起来的李长天:“而你,李长天。你的目标,是周文焕。不是现在,但必须是最终的那个。你要看着他众叛亲离,看着他被恐惧吞噬,看着他在绝望中走向你为他准备好的结局。这,才是真正的复仇!”
李长天捂着自己剧痛的左肩,看着石壁上那几个如同催命符般的名字,又看着柳红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父亲的血,铁柱的血,山寨内外堆积如山的尸骸…这一切,都需要一个交代!一股冰冷的、名为“决绝”的力量,压下了所有的悲痛和迷茫,在他心底疯狂滋长。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农夫的软弱彻底褪去,只剩下狼一般的凶狠和玉石俱焚的疯狂。
“好。”他吐出一个字,重若千钧,“我做刺客。”
他的目光扫过王大锤,扫过陈墨,扫过每一个幸存者惊惧、犹疑却又燃烧着仇恨火焰的脸。
“愿意跟着我走的,留下。”
“怕了的,现在就可以离开,自寻生路,我李长天绝不阻拦!”
短暂的沉默。死一样的沉默。洞外夜风吹过尸骸的呜咽声清晰可闻。
王大锤猛地一咬牙,第一个站出来,走到李长天身边:“长天哥!我跟你!种地是死,当土匪是死,当刺客也是死!老子选个痛快的!杀狗官!”
“算我一个!”一个失去妻儿的中年汉子红着眼睛吼道。
“给铁柱哥报仇!给死去的乡亲报仇!”又有人站了出来。
“妈的!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一个,又一个。最终,三十二个青壮汉子,全部站到了李长天身后。他们的脸上依旧带着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近乎疯狂的决绝。那十五个老弱妇孺,则相互依偎着,眼中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却也别无选择。
陈墨深深地看了一眼柳红袖,又看向李长天,缓缓道:“谋定而后动。刺客之道,尤甚于战阵。长天,路已指明,但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
“我知道。”李长天点头。他转向柳红袖,声音嘶哑却坚定:“柳姑娘,我们…该怎么做?”
柳红袖走到火堆旁,用脚碾熄了炭条画下的名字,只留下石壁上焦黑的痕迹。
“天亮之前,清理所有能证明你们身份的东西。尸体…不必管了,留给官府头疼。”
“我会给你们每个人一个新的身份,一份伪造的路引,以及一个在河间府城的落脚点。记住,你们彼此之间,若非必要,不得联系!你们是水滴,是影子,融入市井,忘记自己曾经是谁!”
“王大锤,你带十人,负责朱大富的粮行。”
“陈墨,你心思缜密,带五人,负责钱禄府邸周边,摸清他的作息规律和护卫力量。”
“剩下的人,由李长天亲自带领,目标——漕帮阎霸!”
“至于那个‘狼卫’联络使…”柳红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交给我。”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李长天肩头的伤上:“你的伤,需要静养几日。但时间不等人。我会给你配药压制毒性,路上小心。”
“柳姑娘,你呢?”陈墨忍不住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
柳红袖没有回答。她走到山洞入口,望着外面尸横遍野、如同鬼域的景象。清冷的月光洒在她青色的背影上,勾勒出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寂。过了许久,她才淡淡开口,声音飘渺得仿佛来自天外:
“我会在你们需要的时候出现。”
“记住,刺客的第一课——”
“心要冷,手要稳,一击之后,远遁千里。”
“河间府见。”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青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残破的寨墙之外,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山洞里一群即将踏上血腥刺客之路的幸存者,面对着眼前修罗场般的景象和未知的、更加凶险的未来。
李长天挣扎着站直身体,左肩的剧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他紧紧攥着那枚温润的“隐门”令牌,感受着上面冰凉的触感。他最后看了一眼赵铁柱牺牲的位置,又望向柳红袖消失的方向。
父亲,铁柱…你们的血,不会白流。
周文焕…还有那些喝人血的豺狼…
等着我。
从今往后,我李长天——
不再是农民,而是刺客!
这河间府的天,该染血了!
就在众人默默收拾行装,准备按照柳红袖的指示分散撤离这血腥之地时,一个负责在外围警戒的年轻后生,连滚爬爬地冲进山洞,脸上带着极度的惊恐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怪异:
“长天哥!军师!山…山下来了一辆马车!被…被山匪劫了!车夫死了!车里…车里有个女的!穿得…穿得可好了!像是…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她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