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贼寇!从地下钻出来了!”为首的骑兵什长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眼中闪烁着发现猎物的兴奋和残忍!“杀光他们!”
“该死!”赵铁柱瞳孔骤缩!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们被发现了!一旦被这些斥候缠住,引来大队官军,他们这点人顷刻间就会覆灭!
“散开!进芦苇荡!往丘陵跑!”赵铁柱嘶声怒吼,同时猛地将手中的火把(出来时带了一支防身)狠狠掷向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马头!那骑兵猝不及防,马匹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
这短暂的混乱为其他人争取了一线生机!二十一人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四散开来,拼命扑向不远处的、茂密的芦苇荡!泥泞严重阻碍了骑兵的冲锋速度!
“追!别放跑一个!”骑兵什长稳住马匹,气急败坏地吼道。骑兵们纷纷下马(在泥沼中骑马冲锋是找死),抽出腰刀,嚎叫着扑进芦苇荡,展开追杀!
惨烈的遭遇战在泥泞的沼泽和茂密的芦苇丛中瞬间爆发!
“啊——!”一个落后的义军汉子被一名骑兵追上,锋利的腰刀从背后刺入,透胸而出!鲜血瞬间染红了泥水!
“老子跟你们拼了!”另一个汉子红着眼,挥舞着临时削尖的木棍,狠狠捅向一名骑兵的腹部!那骑兵惨叫着倒下,但立刻有更多的骑兵围了上来!
赵铁柱如同受伤的猛虎,挥舞着断刀,在芦苇丛中左冲右突,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他的断刀砍翻了一名骑兵的手臂,但自己也被另一名骑兵的刀锋在肋下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一脚将对方踹入泥潭!
老刘年纪大了,在泥泞中奔跑本就吃力,被两名骑兵追上。他怒吼着,用石匠的锤子砸断了一名骑兵的小腿,却被另一名骑兵从侧面一刀劈在肩膀上!鲜血狂喷!他踉跄着倒在泥水里,口中发出嗬嗬的悲鸣。
芦苇荡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泥泞限制了双方的行动,却也放大了搏杀的惨烈。义军们凭借着绝望的勇气和对地形的熟悉(芦苇丛遮挡视线),利用泥泞绊倒敌人,用简陋的武器甚至牙齿进行着最后的抵抗,但装备和体力的差距是致命的!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一片片泥水和芦苇。
“铁柱哥!快走!别管我们!”一个被骑兵踩在泥里的汉子发出最后的嘶吼。
赵铁柱浑身浴血,断刀都砍卷了刃。他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兄弟,看着老刘倒在血泊中抽搐,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他知道,再纠缠下去,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撤!能走的往丘陵跑!分开跑!”赵铁柱发出野兽般的悲嚎,猛地撞开一名骑兵,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丘陵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身后,是骑兵的咒骂和追上来的脚步声,以及兄弟们临死前最后的惨叫。
***
与此同时,临河城内。
地道后方的剧烈塌陷震动,如同地震般传遍了整个县衙后院!堆积的杂物轰然倒塌,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守在入口附近的几个士兵猝不及防,惨叫着跌入裂缝或被落石掩埋!
“塌了!地道塌了!”幸存的士兵发出惊恐绝望的哭喊。
这声巨响,如同最后的丧钟,彻底击垮了城内仅存的、摇摇欲坠的秩序!
“完了!地道塌了!出不去了!”
“死定了!我们都得死在这!”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本就濒临崩溃的士兵和妇孺们彻底失去了理智!哭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有人瘫倒在地等死,有人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甚至有人为了争抢最后一点雨水或一块门板而厮打起来!
陈墨看着彻底塌陷的地道入口和陷入疯狂的人群,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绝望地看向李长天。
李长天依旧站在县衙前院的台阶上,如同泥塑木雕。地道塌陷的震动传来时,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点微光,变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干涸的枯井。
城外的官军似乎也察觉到了城内的剧变和恐慌。新一轮的、更加猛烈的攻城号角声,伴随着“时辰已到!再杀十人!”的残忍宣告,再次响起!
内外交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临河城,这座承载了太多绝望和挣扎的孤城,终于迎来了它最后的时刻。
李长天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握住了腰间的环首刀柄。冰冷的触感传来,却无法驱散他心中那彻骨的寒意和死寂。
他迈开脚步,不再看身后疯狂崩溃的人群,不再看城下即将上演的屠杀,也不再看那彻底断绝生路的地道废墟。他一步一步,踏着泥泞和瓦砾,独自走向那面在风雨中依旧倔强飘扬的、破旧的义军大旗所在的位置——东城墙的缺口处。
那里,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也是…他最初带领兄弟们杀出血路的地方。
他走到缺口边缘,脚下是凝固的铁水和烧焦的尸骸。他望着城外如潮水般再次涌来的官军,望着那面越来越近的“剿匪平瘟”血旗。
他缓缓地、平静地,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刀身沾满了泥污和早已干涸的暗红血迹,在灰暗的雨天下,不再闪烁寒光,只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没有呐喊,没有鼓动。他就像一个走向既定终点的幽灵,沉默地举起刀,刀尖指向那汹涌而来的死亡浪潮。
最后的绝唱,将在血与火中,无声地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