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命令下达,城头的弓箭手们却出现了明显的迟疑!许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中的弓弦虽然拉开,箭头却微微颤抖,迟迟没有松开。
“反了!反了!你们想造反吗?!”郑屠暴跳如雷,一脚踹翻身边一个迟疑的弓箭手,“给老子射!不射者,军法从事!斩立决!”
在军官的厉声呵斥和刀锋的逼迫下,稀稀拉拉的箭矢终于射了出来。但力道疲软,准头全无,大多数软绵绵地落在了起义军阵前数十步远的空地上,只有寥寥几支歪歪斜斜地飞近,也被起义军用简陋的藤牌轻易挡开。
这软弱无力的箭雨,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守军内心动摇和抗拒的明证!
李长天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等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猛地踏前一步,声如洪钟,压过了城头的喧嚣:
“潼关的兄弟们!我李长天在此立誓!今日,只诛首恶郑屠!开仓放粮,救治伤患!凡放下武器者,不伤性命!凡助我擒杀郑屠者,重赏!这潼关粮仓里的粮食,本就是民脂民膏!今日,当还与尔等,还与百姓!”
“开仓放粮!”
“诛杀郑屠!”
起义军阵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三百人发出的声浪,竟仿佛撼动了巍峨的潼关!
城头上的守军彻底乱了!底层兵卒的眼中,贪婪、犹豫、恐惧、愤怒交织。而郑屠的心腹军官们则脸色煞白,拼命弹压,甚至拔刀砍翻了两个试图放下武器的兵卒!
就在这时,城头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穿着低级军官服饰、面容憔悴的中年汉子,死死盯着坡下被抬着的哑巴,又看了看身边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同袍,最后目光落在箭楼上郑屠那肥胖狰狞的身影上。他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和决绝,猛地抽出腰刀,对着身边几个同样面露愤懑的兄弟低吼:“郑屠无道!克扣咱们粮饷,连救命药都私藏!外面兄弟说得对!咱们反了!开城门,迎义军!诛杀郑屠!”
“反了!”
“开城门!”
压抑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瞬间在城头一角爆发!十几名底层军官和兵卒突然暴起,挥刀砍向身边试图弹压的郑屠心腹!猝不及防之下,几名心腹军官惨叫着倒下!
“城门!抢城门!”那中年军官嘶吼着,带着人如同疯虎般扑向东侧城门楼!
“拦住他们!杀!杀光这些叛贼!”郑屠的咆哮声充满了惊惶和暴怒。城头瞬间陷入一片更大的混乱!忠于郑屠的部队和愤而反抗的底层兵卒混战在一起!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震耳欲聋!
城下,李长天眼中精光暴涨!时机已到!
“张猛!”
“在!”张猛早已按捺不住,双眼赤红。
“带突击队,准备攻城!目标——东侧城门!接应城内的义士!”
“得令!”
“其余人,随我压阵!弓弩准备,压制城头敌军!”李长天猛地拔出腰间那柄跟随他杀出李家村的豁口砍刀,刀锋直指混乱的潼关城头!
“攻城!取药!诛郑屠!”
三百起义军,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怒和求生的渴望,向着那座看似不可逾越的雄关,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潼关城头,王旗将倾,一场决定数百人生死的血战,轰然爆发!
而此刻,黑石寨阴冷潮湿的地牢深处。
被铁链锁着的赵铁柱,猛地抬起了头。他那双因连日囚禁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地面传来的、那隐隐约约却如同闷雷般滚动的喊杀声和震动,穿透了厚厚的土层和石壁,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杀……杀……”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上的铁链被挣得哗啦作响,伤口崩裂,鲜血渗出绷带也浑然不觉。潼关的方向,那震天的杀声,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醒了他沉寂多日的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