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队约莫二三十人的队伍,踉踉跄跄地冲进了山坳!他们衣衫破烂,大多带着伤,神色惊惶,如同惊弓之鸟。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新鲜刀疤的汉子,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柄卷刃的朴刀,看到坳内严阵以待的起义军,先是一惊,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李……李头儿?!是李长天李头儿吗?!”那疤脸汉子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李长天眉头微皱,借着篝火的光亮,仔细辨认。他认出来了!这疤脸汉子,正是当初在潼关护城河训练时,主动请缨、自称在黄河上跑过三年货船的王石头!他身后的那些人,也大多是当初在赵铁柱刺激下加入“新水军”的降卒!
“王石头?你们……怎么逃出来的?”张猛惊讶地问。潼关突围时,这些降卒被安排在后队随百姓一起转移,后来队伍被官军冲散,生死不明。
“李头儿!张头儿!”王石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众人也纷纷跪下,“我们……我们跟着百姓队伍跑散了,被官军的斥候队追上……死了好多兄弟!我们拼死杀了出来,一路被追杀……慌不择路,没想到……没想到跑进了这黑风峪,更没想到……遇到了您!”
他抬起头,脸上那道刀疤在火光下更显狰狞,眼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找到主心骨的狂喜:“李头儿!收下我们吧!我们愿意跟着您!水里火里,绝无二话!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李长天看着眼前这群伤痕累累、眼神却异常坚定的汉子,又看了看他们带来的、虽然不多却聊胜于无的几把武器和一些干粮,心中一动。这是天意?还是……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跟着我,就是提着脑袋造反!随时可能死!怕不怕?”
“不怕!”王石头等人异口同声,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总比被官军像狗一样撵死强!”
“好!”李长天伸出手,将王石头拉起来,“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李长天的兄弟!有饭一起吃,有刀一起扛!”
“谢大哥!”众人激动不已。
队伍里多了一股生力军,虽然人数不多,但士气为之一振。李长天安排他们休息、处理伤口。王石头等人看到坳底那裸露的铁矿脉,更是惊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欢呼!铁矿!这意味着希望!
就在众人忙着安顿新来的兄弟时,负责照顾重伤员的柳红袖(队伍中少数通晓医术的女子)匆匆跑了过来,脸色带着一丝异样的苍白和激动。
“大哥!陈先生!你们……你们快去看看哑巴兄弟!”
李长天和陈墨心头一紧,以为哑巴伤势恶化,立刻跟着柳红袖来到哑巴的篝火旁。
只见哑巴依旧躺在担架上,但眼神却不再是空洞茫然,而是死死地盯着旁边地上——那里,放着他那条被齐肩斩断、早已被河水泡得发白肿胀、散发着腐臭的断臂!断臂的手掌,却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死死攥着一块沾满泥污和血渍的、巴掌大小的硬皮子!
“哑巴兄弟他……他刚才突然挣扎着,指着他的断臂……然后……然后我们就在断臂的手里发现了这个!”柳红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李长天和陈墨蹲下身。陈墨小心翼翼地掰开断臂僵硬冰冷的手指,取出了那块硬皮子。他借着篝火的光亮,用袖子擦去上面的污泥和血迹……
当皮子上显露出的内容时,陈墨的眼睛骤然瞪大,呼吸瞬间停滞!李长天的瞳孔也猛地收缩!
那赫然是一张用极其细密的针脚、刺在坚韧皮子上的……地图!
不是水道图!而是标注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甚至还有部分驻军分布的……北境边防舆图!其精细程度,远超陈墨之前拼凑的任何草图!在舆图一角,还有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印记——一只展翅欲飞的玄鸟!
“这……这是……”陈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猛地看向担架上眼神复杂的哑巴,“前朝工部密藏的《山河边防堪舆图》?!玄鸟印……你……你是工部将作大匠的后人?!”
哑巴无法说话,只是看着陈墨和李长天,眼中充满了痛苦、释然,还有一丝……托付。他用仅存的左手,艰难地指向北方,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浊泪从眼角滑落。
李长天和陈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无法形容的震撼!哑巴的身份(前宰相之子陈墨已知,但工部大匠后人身份显然更深),他为何身怀如此绝密的边防图?又为何在断臂之后,将这图藏在断臂手中,直到此刻才以这种惨烈的方式“交出”?
这张图的价值,甚至超过了眼前的铁矿!这是真正的国之重器!是战略的眼睛!是未来争霸天下可能需要的钥匙!
而就在李长天和陈墨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秘密心神剧震之时,坳口方向再次传来急促的示警声!这一次,不再是鸟鸣,而是尖锐的骨哨!
“敌袭!是羌人的响箭!大批人马!把我们包围了!”负责警戒的战士声嘶力竭地喊道!
篝火的光晕中,李长天猛地抬头!只见坳口两侧的山崖上,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了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他们身披兽皮,头插翎羽,手中强弓硬弩在夜色中闪烁着寒芒!一支支尾部绑着骨哨的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雨点般射入坳内,钉在地上、岩石上、甚至帐篷上!
一个清冷而高傲的女声,用生硬的汉话,如同冰珠般从崖顶砸落下来:
“山坳里的人听着!此地乃我羌族‘火云部’猎场!交出所有铁器、马匹、粮食!跪地投降!否则——”
“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