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区区几个残兵!能奈我何?!” 韩猛早已被怒火冲昏头脑,加之对岸确实只有寥寥数人,其中还有一个断腿的!他一夹马腹,竟真的带着十几名亲卫骑兵,脱离大阵,策马冲上了铁索桥!
沉重的马蹄踏在腐朽的桥板上,整座桥发出更加剧烈的呻吟和晃动!韩猛一马当先,亮银锁子甲在惨淡的天光下反射着寒光,手中长刀高举,直扑桥头李长天!
机会!
李长天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疯狂!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最后那个伏火包!用尽力气,狠狠砸向韩猛冲来的方向!同时嘶声对陈震吼道:“射它——!”
早已准备好的陈震,几乎在李长天抛出伏火包的瞬间,便射出了手中最后一支燃烧的火箭!目标,正是空中翻滚的那个小小布包!
火箭精准地命中了伏火包!
“轰——!!!”
一声比蜂窝弩齐射更加沉闷、更加狂暴的巨响在狭窄的桥面上空炸开!
没有刺目的火球,但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冲击波如同重锤般横扫而出!浓烈的黄色火焰如同愤怒的毒龙,瞬间吞噬了韩猛和他周围的几名亲卫!灼热的气浪将桥头的浓烟和火焰都猛地推开!
“唏律律——!” 战马发出凄厉的悲鸣!韩猛身上的锁子甲在高温下瞬间扭曲变形,将他整个人包裹在火焰之中!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从燃烧的马背上翻滚下来,在狭窄的桥面上疯狂打滚、抽搐!火焰舔舐着他的皮肉,发出滋滋的声响和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这地狱般的一幕,瞬间震慑了所有冲锋的官兵!主帅被诡异的“妖火”吞噬!这比任何伤亡都更能摧毁士气!
“将军!”
“妖法!又是妖法!”
“快救将军!”
桥上的官兵彻底乱了套!有人想去救火,却被火焰灼伤;有人惊恐后退,互相推搡;狭窄的桥面瞬间乱成一锅粥!
“杀——!” 陈震和仅存的两名虎贲卫岂会放过这千载良机!他们如同浴血的修罗,挥舞着卷刃的刀枪,疯狂砍杀着陷入混乱的官兵!狭窄的桥头成了屠杀场!官兵哭爹喊娘,丢盔弃甲,互相践踏着向后退去!不少人被直接挤下深渊,惨叫声瞬间被激流吞没!
对岸的幽州军大阵也陷入了巨大的骚动!主帅生死不明,前锋溃败,诡异的火焰…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撤!快撤!” 副将惊恐万状,慌忙下令鸣金!
“铛铛铛——!”
急促的鸣金声响起!幽州军如同潮水般退去,丢下了峡口堆积如山的尸体和燃烧的残骸,以及他们被烈焰吞噬、生死不明的副将韩猛!
寒风卷着硝烟、血腥和焦糊的恶臭,掠过尸横遍野的峡口。铁索桥在风中发出凄凉的呜咽,桥面上,韩猛焦黑的残骸还在微微抽搐,散发着青烟。
桥头,李长天拄着剑,剧烈地喘息着。断腿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阵阵发黑。陈震和两名仅存的虎贲卫浑身浴血,互相搀扶着,看着退去的敌军,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无尽的悲凉。又死了两个兄弟!
“打扫…战场…能用的…都带走…” 李长天声音嘶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命令。每一份力量,都弥足珍贵。
众人强撑着疲惫伤痛的身躯,开始默默收集官兵尸体上的铠甲、武器、干粮袋…如同在死神的口中捡拾残羹冷炙。气氛沉重而压抑。
就在李长天弯腰想拾起一副还算完好的皮甲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一具俯卧的官兵尸体下,似乎压着一个不起眼的、沾着血污的灰色布包。那布包的样式,不像是官兵的制式装备。
他心中一动,用剑尖挑开尸体,将那布包勾了出来。入手很轻。打开一看,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张折叠整齐的、质地粗糙的草纸。
展开草纸,一行熟悉的、带着一丝颤抖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正是柳红袖的笔迹!
“黑云压城,困兽犹斗。汝等虽暂退敌锋,然柳贼大军未损根本,围困之势已成,困死峡中不过旬日。另,幽州军前锋营中,已现‘七日热’之症!初起低热,腋下生核,溃烂流脓,传染极烈!此乃不治之瘟!韩猛急于抢功,强驱病卒攻城,恐已染疫!汝等所斩之兵,所触之物,皆带瘟毒!速离黑风峡!迟则…必遭天谴!勿谓言之不预!”
信很短,却字字惊心!
柳红袖?!她竟然在此时送来了情报?!她是怎么做到的?又为何要这么做?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所图?
李长天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柳红袖的出现,而是因为信中的内容——**瘟疫!** “七日热”?腋下生核,溃烂流脓…这描述,让李长天瞬间想起了当年席卷州府、十室九空的恐怖瘟病!那是比刀枪更可怕的噩梦!
他猛地抬头,看向正在打扫战场的陈震等人!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他们身上沾染的血污,扫过他们搬运尸体时接触的皮肤…
“都停下!” 李长天厉声喝道,声音因巨大的惊骇而变调!
陈震等人愕然停手,不解地看向他。
李长天将手中的信纸狠狠拍在旁边一块染血的岩石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看看这个!”
陈震快步上前,借着惨淡的天光,迅速扫过信纸内容。当看到“七日热”、“瘟毒”几个字时,他那张布满血污和风霜的脸瞬间煞白如纸!独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恐惧!他猛地后退一步,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
“瘟…瘟疫?!” 陈震的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是…是那种烂腋窝的…黑…黑死瘟?!”
“黑死瘟”三个字一出,如同平地惊雷!另外两名虎贲卫也瞬间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兵,不怕刀枪,却对这种无声无息、蔓延极快、死状凄惨的瘟疫有着本能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大人…这…这信…是真的?” 一个虎贲卫声音发颤地问。
“宁可信其有!” 李长天咬着牙,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尤其是韩猛那具还在冒烟的焦黑残骸,“立刻!所有人!远离这些尸体!用雪!用最烈的酒(如果有的话)!擦洗身上所有沾染血污的地方!快!”
恐惧瞬间压倒了疲惫!陈震等人如同受惊的兔子,慌忙扔掉手中捡拾的兵器和干粮袋,冲到旁边干净的雪地里,疯狂地用冰冷的雪块搓洗着手脸和裸露的皮肤!动作慌乱而恐惧。
李长天也拖着断腿,挪到一处干净的岩石旁,抓起冰冷的雪,用力搓洗着手臂和脸上溅到的血点。刺骨的寒意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但心中的惊涛骇浪却丝毫未平。
柳红袖的情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他们现在,不仅被大军围困在这绝地,更可能已经暴露在恐怖的瘟疫之下!黑风峡,将成为他们的…巨大坟场!如果是假…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扰乱军心?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负责在峡谷深处了望最后一名虎贲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
“大…大人!统领!不好了!峡谷里面…我们之前藏身的那个山洞附近…有几个负责警戒的兄弟…突然…突然发起高烧!浑身打摆子!腋下…腋下真的…真的肿起硬块了!还…还开始流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