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孙邈沉声喝道,他坐在一旁,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阴鸷,“雷将军,稍安勿躁!王崇礼是陛下亲点的钦差,代表天威!他若在云城出事,还是在殿下大军围困之下,殿下如何向陛下交代?如何堵天下悠悠众口?那些清流,正愁找不到殿下的把柄!”
“那你说怎么办?!”雷震猛地停下,独眼瞪向孙邈,“难道就任由那帮泥腿子反贼,用‘瘟疫’吓唬我们几十万大军?任由那王老儿在里面被李长天当枪使?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孙邈眼中精光闪烁,压低声音,“殿下,如今关键,不在云城,而在王崇礼!他带走了我们的人,也带走了他的眼睛和耳朵。我们必须知道,他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李长天给了他什么!更重要的是,他…信不信城里的瘟疫!”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种毒蛇般的阴冷:“若王崇礼信了瘟疫,甚至…被李长天胁迫,写了什么不利于殿下的东西…那他就绝不能活着离开云城!更不能让他活着回到京城!”
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赵晟把玩玉佩的手指骤然停住,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孙邈的话,戳中了他最深的隐忧。父皇派王崇礼来,本就带着猜忌。若王崇礼真被李长天蛊惑,写下什么“赵王屠戮百姓”、“坐视瘟疫”之类的奏报…后果不堪设想!
“孙先生的意思是…”赵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等!”孙邈斩钉截铁,“等他出来!只要他一出城,我们的人立刻将他‘请’到殿下面前!届时,是真是假,是好是歹,皆在殿下掌控之中!若他识相,交出李长天给他的东西,乖乖按殿下的意思写奏报,那他还是钦差。若他不识相…” 孙邈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寒光毕露,“那便是‘不幸被城中瘟疫感染,暴毙途中’!李长天散播瘟疫,害死钦差,罪加一等!这,才是死局!”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雷震瞪大了独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咆哮。赵晟沉默着,指间的玉佩被捏得死紧,骨节泛白。借瘟疫之名,除掉一个可能对自己不利的钦差…这步棋,狠辣,却也…别无选择。
“传令下去,”赵晟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严密监视云城四门!王崇礼一旦出城,立刻‘请’来见本王!记住,要‘恭敬周全’!他随行人员,一体‘保护’起来!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雷震抱拳领命,眼中凶光闪动。
“属下明白。”孙邈躬身,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笑意。
就在此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仿佛夜枭掠过的风声。帐内三人都是警觉之人,赵晟眼神一厉:“谁?!”
“殿下,是末将亲卫巡哨。”雷震粗声道,但眼神也警惕地扫向帐外。
帐外,一片漆黑。一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瘦小身影,如同壁虎般紧贴在厚实的牛皮营帐外壁,刚才那点微风,正是他落地时带起的。他屏住呼吸,耳朵紧紧贴着冰冷的皮帐,方才帐内那番杀气腾腾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钻入他的耳中。
正是砺刃谷中轻功最好、最擅长潜伏的斥候——“夜枭”吴影。他奉陈墨之命,趁着夜色,冒险潜入戒备森严的赵王大营,目标就是中军帐!此刻,他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完成任务后的凝重。赵王要对钦差动手了!
他无声无息地滑下营帐,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连绵的营帐阴影之中。他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带回云城!
中军帐内,赵晟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他走到帐门边,猛地掀开厚重的门帘。寒风卷着冰碴灌入,吹得灯火一阵摇曳。帐外,只有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和远处刁斗的梆子声。夜色深沉,仿佛潜藏着无数噬人的猛兽。
“加强戒备!”赵晟冷冷下令,心中的不安却如涟漪般扩散开来。这场围绕云城、瘟疫与钦差的博弈,已然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杀局。墨毒蚀天兵,而王权编织的罗网,也已悄然张开,等待着猎物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