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杀——无——赦!”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校场上空久久回荡!每一个士兵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将赵铁柱尸首,与其亲信尸首一起,拖出城外,扔进冰窟窿!”李长天冷冷下令,仿佛在处置一堆垃圾,“首级…悬于营门三日!以儆效尤!”
“遵令!”韩章和一众执法队士兵轰然应诺,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李长天不再看那血腥的刑场,转身,赤足踏着泥泞的血雪,一步步走回王府深处。玄色的大氅在寒风中翻卷,背影孤高而决绝,仿佛斩断了所有过往的温情。
陈墨看着李长天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校场中央那片刺目的猩红和滚落的头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转过身,扶着冰冷的城墙,剧烈地干呕起来。墨毒蚀天兵…如今…这墨毒,也蚀了兄弟之血!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大哥为了那个王座,为了那所谓的“活路”,究竟能狠到什么地步!
柳红袖默默走到陈墨身边,递过一方干净的手帕,声音清冷:“吐出来就好了。这就是…代价。权力的代价。”她的目光投向远方灰蒙蒙的天空,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 * *
千里之外,京城。
皇城司森严的诏狱深处,一间水牢。浑浊腥臭的污水没至胸口,刺骨的冰寒如同无数钢针扎入骨髓。王崇礼被粗大的铁链锁在冰冷的石壁上,脸色惨白如鬼,嘴唇乌紫,浑身筛糠般抖动着。他身上的官袍早已被剥去,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囚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自那夜驿站血战被杨继业派来的岳霆秘密救回,安置在城外别庄不过两日,一队如狼似虎的皇城司缇骑便破门而入,以“附逆”、“勾结反贼李长天”的罪名,将他锁拿下狱!罪名依据,正是那份他“被迫”写下、盖了钦差关防、如今被李长天传檄天下的“手札”!
他知道,秦桧动手了!快!狠!准!根本不等他面圣,不等他拿出玉带中的铁证!直接动用皇城司,以雷霆之势将他打入死牢!要将他彻底钉死在“逆贼”的耻辱柱上!
“哗啦…”铁链响动。牢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皇城司千户官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名唤朱勔)踱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凶神恶煞的狱卒。
“王大人,这水牢的滋味,如何啊?”朱勔皮笑肉不笑地蹲在湿滑的石阶上,俯视着污水中的王崇礼。
“我…我要见陛下…我有…有秦桧贪墨军饷、构陷亲王的铁证…”王崇礼牙齿打颤,声音微弱,却带着最后一丝挣扎。
“铁证?”朱勔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在王崇礼面前晃了晃,“你是说…这个?”他慢条斯理地打开油纸包,里面赫然是那条被割开的玉带,以及…里面空空如也的衬里!
王崇礼瞳孔骤缩!玉带!里面的密信和证据呢?!
“很失望吧?”朱勔欣赏着王崇礼绝望的表情,如同猫戏老鼠,“别找了。在你被‘救回’别庄的路上,岳霆‘护卫’你的那队人里,就有我们的人。啧啧,杨继业那老狐狸派的人也不干净啊。你那点小把戏,能瞒得过秦相的眼睛?”
王崇礼如遭雷击!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杨继业派来救他的人里…也有秦桧的内鬼?!那密信和证据…早就被秦桧拿走了?!他完了!彻底完了!
“现在,物证没了。”朱勔站起身,居高临下,声音如同毒蛇,“就剩你这张…人证了。王大人,识相点,在这份供状上画押。就说你贪生怕死,被李长天胁迫,写下那份污蔑赵王殿下和秦相的手札。所有关于秦相贪墨的指控,都是李长天逼你构陷的!画了押,给你个痛快。否则…”他使了个眼色。
旁边一名狱卒狞笑着,将一根烧红的烙铁,缓缓浸入王崇礼胸前的污水中!
“滋——!”一阵白烟冒起!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了王崇礼的神经!
“啊——!”凄厉的惨叫在水牢中回荡!
“说!是不是李长天逼你构陷秦相?!”朱勔厉声喝问。
“是…是…是李长天逼我…构陷…”王崇礼在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中,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画押!”朱勔将一份早已写好的供状和印泥扔到王崇礼面前。
王崇礼颤抖着沾满血污的手,在供状上按下了屈辱的手印。他知道,这一按,他不仅死路一条,更将永远背负污名,成为秦桧洗白自己和打击杨继业的工具!
“很好。”朱勔满意地收起供状,如同收起一份垃圾。他看了一眼瘫在污水中、眼神空洞如同死鱼的王崇礼,对狱卒吩咐道:“王大人‘认罪’了,给他个痛快。记住,是‘旧伤复发,暴毙狱中’。”
“是!”狱卒狞笑着,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浑浊的污水,无声地吞没了最后一丝微弱的挣扎和绝望的呜咽。冰冷的水牢里,只留下浓重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一条承载着惊天秘密的玉带,最终只换来一纸屈辱的供状和一具无人问津的浮尸。
* * *
云城王府,更深露重。
李长天独自一人,赤足走在后花园结了薄冰的碎石小径上。寒风如刀,吹动他单薄的衣袍。白日校场那浓烈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端,赵铁柱那颗怒目圆睁的头颅,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走到一株光秃秃的老梨树下,停下脚步。树下,一个冻得梆硬的、被踩碎的冻梨陷在泥里。那是赵铁柱前几天偷偷塞给他的,咧着嘴说:“大哥,尝尝,俺抢…呃,俺从一个富户地窖里‘征用’的,可甜了!”
李长天看着那个碎裂的冻梨,沉默着。许久,他缓缓抬起赤足,覆盖着薄茧的脚底,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碾了下去!
“咔嚓!”
冻梨彻底碎裂,果肉和冰碴深深陷入冰冷的泥地之中。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漆黑深邃的夜空。那里,是京城的方向,也是…更辽阔、更血腥的战场。冰河埋下了兄弟的逆骨,而这雪夜,只照亮了他一颗愈发冰冷孤绝的王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