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韩章大步上前,扯开衣襟,露出坚实的胸膛,“给老子种!”
“还有我!”
“算我一个!”
几名王府侍卫统领和军中将领纷纷上前,撸起袖子,脸上带着豁出去的决绝!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恐惧依旧存在,但求生的本能和被点燃的血性压倒了它。医者们开始忙碌起来,银针在火苗上灼烧,蘸取那微黄粘稠的浆液,刺入一道道或坚实或颤抖的手臂。压抑的闷哼和轻微的吸气声在院中此起彼伏。
消息如同野火,瞬间传遍全城!王爷和柳总管带头种痘!以身试险!为全城军民搏一条活路!
城墙上疲惫的士兵握紧了刀柄!
躲在家中的百姓推开了窗缝!
隔离区绝望的呻吟似乎都弱了几分!
一股悲壮而凝聚的力量,在这濒死的孤城中悄然滋生!
* * *
王府勤政殿。
李长天赤足立于殿中,上身赤裸。烛火映照着他布满伤疤、精悍如铁的脊背。柳红袖手持银针,玉碗中盛着一点微黄的痘浆。陈墨侍立一旁,脸色煞白,双手紧握。
“王爷…您…三思!”陈墨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挣扎。
李长天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动手。”
柳红袖深吸一口气,银针稳稳地蘸取浆液,在李长天左臂三角肌处,划开一个清晰的十字。微黄的浆液渗入那道新鲜的伤口。
一阵微弱的刺痛感传来,伴随着一种奇异的冰凉。李长天眉头都未皱一下。他缓缓转过身,拿起一旁侍从捧着的衣物。那是一件崭新的玄色软甲,内衬被拆开过,胸口心脏位置,赫然镶嵌着一块用黄金包裹、牢牢固定住的温润白玉——正是传国玉玺最大的那块碎片!盘龙纹饰和“受命于天”的残字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李长天将软甲穿上身。冰冷的玉片紧贴着胸膛,带着一种沉重而坚硬的触感。这旧王朝崩碎的残骸,此刻成了他护心的甲胄。
“王爷…这玉玺碎片…”陈墨看着那镶嵌在软甲上的玉片,心中五味杂陈。
“它现在,”李长天扣上最后一个甲扣,玄色软甲覆盖了他精悍的身躯,只留下赤足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只是本王的护心镜。”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寒风裹挟着远处隔离区种痘院落的火光和人声,扑面而来。他望向北方赵晟大营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打造攻城器械的沉闷撞击声。
“陈墨。”
“臣在!”
“刘光世那边…该加把火了。”李长天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刀锋,冰冷而锐利,“他不是想要富贵吗?告诉他!只要他按兵不动,待幽州解围,本王许他江南三州通商之利!海贸之权!十倍于朝廷的犒赏!”
“再告诉他…”李长天眼中寒光一闪,“赵晟若破幽州,下一个…就是拥兵自重、尾大不掉的他!秦桧…可一直等着拿他的人头去平息朝堂的怒火!”
陈墨眼中精光爆射:“臣明白!定让那刘光世…首鼠两端,按兵不动!”
“去吧。”李长天挥挥手,目光重新投向深邃的夜空。
陈墨躬身退下。殿内,只剩下李长天一人。
他赤足踏在冰冷的地砖上,感受着左臂种痘处那细微的灼痛感,感受着胸口玉玺碎片那冰冷的坚硬。
痘浆已渗入他的血脉。
玉碎紧护着他的心脏。
瘟神的阴影在城外徘徊。
而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博弈,已然在血与火、瘟疫与离间的夹缝中,悄然展开。他如同一头受伤的孤狼,在绝境中舔舐伤口,磨砺爪牙,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更惨烈的搏杀。寒夜未央,玉碎护心,而命运的骰子,已在幽州的城头,被悄然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