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晶,带着浓烈的血腥、药味和死亡的气息。柳红袖喷出的那口暗红发黑、夹杂着粘稠血块的污血,如同死亡的宣告,瞬间抽干了屋内所有人最后一丝希望!
“红袖姐——!!!”小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如同尖刀刺破死寂!
“不——!!!”陈墨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一股腥甜直冲喉咙!他死死攥着那枚染血的玉玺碎片,碎片锋利的棱角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丝毫无法缓解那灭顶的绝望!药…是毒?!他们亲手将柳总管推入了鬼门关?!
几名老医官面如死灰,浑身瘫软,喃喃自语:“完了…完了…邪毒入心…药石无灵…回天乏术…”
床榻上,柳红袖的身体在喷出那口污血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筋骨,软软地瘫倒下去。剧烈的抽搐停止了,只剩下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呼吸。她脸上那些深紫色的斑疹,在喷血后竟诡异地消退了一丝,却呈现出一种更加不祥的死灰色。手臂上那颗溃烂的恶疮,脓液似乎也流尽了,留下一个黑洞洞的、边缘泛着青黑的伤口。
死寂。
只有小安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在屋内回荡。
陈墨死死盯着柳红袖那灰败的脸庞,看着她胸膛那几乎察觉不到的微弱起伏,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愤怒、悔恨和无力感的洪流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几个瘫软的医官,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救她!给老子救她!否则老子让你们全家陪葬!!”
医官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扑到床边,颤抖着手去探柳红袖的脉搏。指尖触及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跳动,一个医官绝望地闭上眼:“陈…陈军师…柳总管…脉象…已…已绝…恐…恐是…灯…灯枯油尽了…”
“放屁!”陈墨如同疯魔般嘶吼,一把推开医官!他冲到床边,不顾那污血的腥臭,猛地抓住柳红袖冰冷的手!那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一颤!
“红袖!醒醒!你给我醒醒!”他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王爷…王爷他拼了命才把药带回来!你不能死!你听见没有!你不能死啊——!”
然而,柳红袖没有任何回应。她安静地躺着,如同沉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气。那口喷出的污血,仿佛带走了她最后一丝生机。
就在陈墨陷入彻底的绝望和疯狂之际!
“咳…咳咳…”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咳嗽声,从柳红袖喉咙深处传来!
声音虽弱,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小屋内炸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床榻!
只见柳红袖灰败的眉头微微蹙起,又是一阵压抑的、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随着咳嗽,更多的、颜色较之前稍浅一些的暗红色血块夹杂着粘稠的痰液被咳了出来!
“呃…”柳红袖痛苦地呻吟一声,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起来!
她胸膛的起伏…似乎…明显了一些?!
“快!快看!”一名医官猛地扑到床边,手指颤抖着再次搭上柳红袖的手腕!这一次,他枯槁的脸上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脉…脉象!脉象回来了!虽然微弱…但…但不再是死脉!是…是活脉!活脉啊!”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老泪纵横,“污血…那是堵塞心脉的毒血!鬼箭羽…拔出来了!拔出来了!柳总管…柳总管有救了!!!”
如同绝境中劈开黑暗的惊雷!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绝望!小安破涕为笑,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柳红袖咳出的血痰。陈墨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后退一步,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枚沾满自己和王爷鲜血的玉玺碎片,又看看床上气息虽弱却明显“活”过来的柳红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和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视线瞬间模糊了。
“快!老山参!快熬老山参吊命汤!”医官们如同打了鸡血,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
小屋内的气氛,从地狱瞬间被拉回了人间。生的希望,如同寒夜中的孤灯,虽然微弱,却顽强地重新点燃。
* * *
寒鸦岭以北,风雪肆虐的荒原。
夜,深得如同墨染。寒风卷着雪沫,发出厉鬼般的呜咽。一处被狂风堆积起的巨大雪丘背风面,几块冻硬的毡布勉强搭起一个低矮的窝棚。窝棚内,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李长天蜷缩在冰冷的毡布上,身下垫着死士们脱下的、同样冰冷的皮袄。他浑身浴血,玄色软甲多处破损,露出里面被冰棱割得血肉模糊的皮肉。赤足早已冻得乌紫肿胀,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凝结着暗红的冰碴。肋下被弩箭划开的伤口,虽然被布条紧紧捆扎,但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他面如金纸,嘴唇干裂乌紫,身体因为失血和寒冷而不住地颤抖,意识在昏迷与清醒的边缘痛苦挣扎。
“王爷…王爷…醒醒…”一名夜枭营死士(名唤阿七)跪在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用一块沾了雪水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李长天脸上的血污和冰霜。另外三名死士,两人在窝棚外警戒,一人正用冻僵的手,试图用火镰重新点燃篝火,火星在寒风中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