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羌人狼子野心,岂可轻信?而且我们……”阿七急道。
“没有选择!”李长天打断他,目光如刀,扫过越来越近的东南方赵字营游骑火光,“要么借羌人之力暂避锋芒,寻求一线生机,要么……今日便是你我葬身狼腹之时!速去!记住,姿态要低,但骨头要硬!让他们明白,我李长天虽败,但仍是他们值得押注的‘故人’!”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一种破釜沉舟的赌性。阿七看着李长天那沉静如渊却又燃烧着野火的眼神,一咬牙:“遵命!”他点了两名最擅潜行的同伴,接过那枚沉重的铜符,如同三道融入风雪的鬼影,悄无声息地向西北方的羌人使队方向摸去。
* * *
与此同时,幽州焦土。
陈墨跪坐在那株破开焦黑灰烬、顽强探头的嫩绿新芽旁,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手中那枚沾满自己鲜血的玉玺碎片,冰冷而沉重。韩章拖着断臂,踉跄着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一点渺小却震撼人心的绿色,喉头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伤兵和残存的百姓,也渐渐围拢过来,沉默地看着那株新芽。绝望的死寂中,这一点绿色,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难以言喻的涟漪。它不是希望,却比空洞的呐喊更能刺穿麻木的心灵。
“玉碎…入土…焦土…生芽…”陈墨喃喃自语,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碎片和新芽,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王爷…王爷定是应了这兆头!玉碎人未亡,焦土藏生机!王爷……王爷一定还活着!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一扫之前的颓丧,抓住韩章的独臂,声音嘶哑却带着异样的力量:“韩将军!你带人守在这里!这焦土,这新芽,还有这碎片,都是见证!收拢残兵,安抚百姓,告诉他们,北疆王未死!幽州魂不灭!等我!”
“你要去哪?!”韩章急问。
“去找王爷!”陈墨斩钉截铁,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玉玺碎片塞进韩章唯一能用的手中,“你保管好它!这是天命…也是罪证!我去寻他!哪怕踏遍北疆每一寸冻土,翻遍每一座雪山!活要见人,死……也要找到那把能劈开这黑暗的刀!”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株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的新芽,仿佛汲取了无穷的力量,猛地起身,抓起地上一柄断刀,头也不回地扎进了茫茫雪原,向着北方——寒鸦岭的方向,决然而去。
焦土之上,寒风呜咽,却仿佛有了一线微光。陈墨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线。韩章紧握着那枚冰冷的碎片,看着眼前倔强的绿芽,独眼中,浑浊的泪水终于滚落,砸在滚烫的焦土上,瞬间蒸发。他挺直了脊梁,用尽力气嘶吼:“收拢队伍!竖起王旗!北疆——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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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岭东南,赵字营游骑的篝火已清晰可见,马蹄踏雪声隐隐传来。
西北方向,羌人使队的火光似乎停滞了。雪橇旁,几名身着华丽裘皮、头戴狼皮帽的首领模样人物,正围在一起,低声激烈地争论着。阿七等人伏在几十步外的雪窝里,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其中一名身材最为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旧疤的羌人首领,反复摩挲着那枚沾血的铜符,又抬眼望了望李长天等人藏身的洞穴方向,再瞥了一眼东南方越来越近的赵字营火光。他眼中闪烁着野狼般的狡黠与权衡。
终于,他猛地一挥手,用生硬的汉话夹杂着羌语,对身边护卫吼道:“吹号!迎‘故人’!告诉对面的狗崽子,这片雪原,现在是我西羌王庭贵客的猎场!让他们——滚!”
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陡然撕裂了北疆的风雪,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与宣告,远远地传荡开去。
洞穴内,李长天紧绷的嘴角,终于缓缓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赌赢了第一步。这桩以自身为筹码、以血仇为聘礼、以未来为诱饵的政治联姻,在这片埋葬了王权的雪原上,以最荒诞也最残酷的方式,拉开了序幕。风雪中,羌人白狼旗猎猎招展,如同新的枷锁,也如同新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