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窝弩!抬上来!”李长天冰冷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穿透了战场的喧嚣!
只见四名壮实的匠人,在老鲁头的亲自指挥下,气喘吁吁地将那架经过紧急“保暖”处理的三矢蜂窝弩抬到了谷口一处稍高的岩石平台上!弩机被兽皮包裹着,弓弦上还带着些许湿气(刚用雪水擦拭过防止冻硬),但巨大的绞盘已经摇紧,三支特制的短重弩箭闪烁着寒光!
“目标!白影子!覆盖射击!”李长天站在弩机旁,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风雪中若隐若现、正在快速移动的几个白影!
老鲁头亲自操作,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颤抖的手,猛地扣下悬刀!
嘣!嘣!嘣!
三声沉闷的弓弦爆响在风雪中炸开!虽然因为低温,弦音有些滞涩,力道也似乎减弱了些,但三支短粗的弩箭依旧带着凄厉的呼啸,呈一个微小的扇面,狠狠扑向孙疤脸等人藏身的一片乱石区域!
噗!噗!嗤啦!
一支弩箭深深钉入岩石,碎石飞溅!
另一支弩箭擦着一个白影的斗篷边缘掠过,带起一蓬雪沫!
第三支弩箭则最为致命!它精准地射中了一个正探身准备发射手弩的白影!那特制的沉重箭头,带着恐怖的动能,瞬间撕裂了厚实的伪装斗篷和皮甲,狠狠贯入其胸腹之间!
“呃!”那白影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如同被重锤击中,整个人被带得向后飞起,重重摔在雪地里,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
“好!”砺兵谷战士爆发出震天的怒吼!蜂窝弩虽然只命中一个目标,但它那恐怖的覆盖性打击和瞬间的压制力,让孙疤脸等人的攻势为之一滞!他们显然没料到对方在这种天气下还有如此犀利的远程武器!
“撤!快撤!”孙疤脸又惊又怒,看着手下被那恐怖的弩箭钉死,头皮一阵发麻!他当机立断,发出撤退的尖啸!残余的十几个白影如同受惊的兔子,毫不犹豫地放弃进攻,利用地形和风雪掩护,交替射击着黑箭,迅速向谷外退去,动作比来时更加迅捷!
“追!”阿七杀红了眼,就要带人冲出去。
“穷寇莫追!风雪太大!”李长天厉声喝止!他深知孙疤脸这种毒蛇的阴险,风雪中追击极易中埋伏。
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风雪很快重新吞没了谷口的血腥和喧嚣。砺兵谷战士开始救治伤员,收敛牺牲者的遗体。谷口雪地上,留下了七八具赵军斥候的尸体(包括那个被蜂窝弩钉死的),还有几支遗落的黑色手弩。
李长天走到那名被蜂窝弩射杀的斥候尸体旁。那支短粗的弩箭几乎将其钉穿,伤口触目惊心。他弯腰捡起一支遗落的黑色手弩。弩身小巧,结构精巧,弩臂短而强韧,箭槽狭长,一次可装填三支那种无羽黑箭,靠一个精巧的杠杆上弦,发射几乎无声。
“好东西。”李长天掂量着这冰冷的手弩,眼中寒光闪烁,“赵贼的狗,倒是送来了不错的‘礼’。”他将手弩丢给陈墨,“收好,让匠作营拆解研究。他们的‘蜂窝’,也该学学怎么‘悄无声息’地蛰人了。”
他又看向那架在风雪中力挽狂澜的三矢蜂窝弩,弩臂上凝结的冰霜在火光下微微反光。“鲁工师,”李长天声音低沉,“这‘蜂窝’,还不够硬。风雪能冻僵它的弦,也能冻僵敌人的血。我要它,在任何时候,都能成为撕碎敌人的獠牙!”
老鲁头看着弩机上沾染的敌人血迹,又看看地上那具尸体,用力点头,眼中燃烧着屈辱和斗志:“狼帅放心!吃了这次亏,小的知道怎么弄了!弦要更韧!木架要更硬!机括要更不怕冻!还有…”他指着缴获的黑色手弩,“那玩意儿上弦的法子,有点门道!省力!咱们的‘蜂窝’也得改!”
* * *
砺兵谷百里外,羌人部落金帐。
拓跋明月斜倚在软榻上,琥珀色的眼眸映着炭火的微光。疤脸首领肃立帐下,正低声汇报着刚收到的、还带着风雪寒气的密报。
“……孙疤脸率精锐夜袭砺兵谷,意图不明,似为报复一线天之仇。遭遇激烈抵抗,伤亡近半,狼狈败退。李长天部…使用了一种疑似多箭齐发的弩具,风雪中一发射杀我方…哦不,赵军斥候精锐一名,扭转了战局。赵军遗落数具尸体及数支‘哑雀弩’。”
“‘哑雀弩’都丢了?”拓跋明月秀眉微蹙,手中把玩的银刀一顿,“孙疤脸这条疯狗,这次算是啃到硬骨头,崩了牙。”她语气中并无对赵军的同情,反而带着一丝玩味,“那‘蜂窝’…在风雪中还能用?威力如何?”
“据‘眼睛’回报,风雪确实影响了弩具威力,射程和准头下降,但覆盖性的杀伤力犹存,近距离一击毙命,震慑力极强。李长天部士气大振。”疤脸首领如实回答,眼中也有一丝凝重,“他们缴获了‘哑雀弩’,恐怕…会加以仿制改进。”
“仿制?改进?”拓跋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啊,我正愁看不到这‘蜂窝’能长成什么样呢。”她将银刀轻轻抛起,又稳稳接住,“看来,黑石河谷的风雪,不仅炼刀,也炼弩。这把刀…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传令下去,给砺兵谷的‘礼物’,再加一份——送十张上好的拓木弓胚,二十条精选的野牛背脊长筋过去。就说…”她顿了顿,声音清冽,“风雪炼器,需好材。本公主期待看到更锋利的‘蜂窝’。”
疤脸首领一愣:“少主人,这…是否太过?若让李长天坐大…”
“坐大?”拓跋明月轻笑一声,如同冰珠落玉盘,“一把刀,磨得越锋利,用起来才越顺手。至于会不会割伤自己…”她眼中寒光一闪,“那要看握刀的手,够不够稳,够不够快了。送去吧,顺便…再看看那‘蜂窝’的骨架,到底是怎么搭的。”
“是!”疤脸首领领命退下。
金帐内,炭火噼啪。拓跋明月望着帐外依旧肆虐的风雪,琥珀色的眼眸深邃莫测。砺兵谷那倔强的火苗,那在风雪中初试啼声便已见狰狞的“蜂窝”,让她感到一丝久违的兴奋。这把刀,正在血与火、风与雪的淬炼下,一点点展露出令她都无法完全掌控的锋芒。这感觉…既危险,又充满了诱惑。北疆的棋局,因为这意外诞生的“蜂窝”,似乎正走向一个更加诡谲而精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