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冰谷血祭,新鳞初生(2 / 2)

“流民?” 刀疤脸粗暴地打断他,唾沫星子横飞,“独眼!你他娘的发什么善心!几百号人,早死晚死都是个死!能当咱们骸字营的垫脚石,是他们的造化!狼帅!干吧!机不可失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长天身上。阿木站在人群边缘,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死死地盯着李长天,眼中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李长天沉默着。他的目光扫过刀疤脸脸上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嗜血,扫过独眼眼中的一丝挣扎,扫过其他士兵脸上对生存物资的渴望,最后,极其短暂地掠过了阿木那张写满恐惧和哀求的脸。

流民的命?他心中没有一丝波澜。朔方城下倒下的数万军民,早已让他心如铁石。骸字营需要壮大,需要物资,需要在这片残酷的荒野中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复仇。至于过程…用什么铺路,重要吗?

王石头用忠魂铺路,赵铁柱用背叛铺路,耶律大石用屠杀铺路。他李长天,如今要用这数百流民的血肉尸骸,为他的骸字营铺出一条生路!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鬼哭峡的方向,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 **“弩,上东坡崖。”**

> **“刀,备好。”**

> **“等契丹人…杀够了,抢够了。”**

命令下达,冰冷而残酷。没有提及流民,仿佛他们只是这场狩猎中注定要被消耗的饵料。

“得令!” 刀疤脸狂喜地吼了一声,立刻招呼人手去搬运重弩。士兵们如同被注入了兴奋剂,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迟疑被对物资的贪婪彻底淹没。

阿木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差点瘫倒在地。他看着李长天那张毫无表情的侧脸,看着他身上那件崭新的、闪着冷光的赵军皮甲,一股巨大的寒意和绝望瞬间将他吞噬。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一处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喘着气,仿佛溺水的人。怀中的狼头铜符,此刻仿佛变成了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在他濒临崩溃的脑海中滋生…

鬼哭峡,名副其实。

凄厉绝望的哭喊声、咒骂声、牲畜的悲鸣声、以及契丹骑兵兴奋的呼哨和狞笑声,混杂着兵刃砍入血肉的闷响,在狭窄的峡谷中反复回荡、撞击,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乐。

东坡高崖之上,寒风凛冽。

两架“惊蛰”重弩如同沉默的死神,弩臂张开,冰冷的箭簇对准了峡谷下方那片血腥的屠宰场。李长天趴在冰冷的岩石后,透过缝隙,冷漠地俯瞰着。

峡谷中,已是一片人间地狱。流民的尸体层层叠叠,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汇成暗红色的小溪流淌。幸存的流民如同待宰的羔羊,被契丹骑兵驱赶着、戏耍着,不时有人被飞驰而过的弯刀砍倒。契丹人已经开始有组织地搜刮财物,将值钱的东西和还能用的牲口往峡谷口驱赶集结,马背上挂满了包袱,一些士兵甚至开始为争夺一件稍好的皮袄而互相叫骂推搡。显然,屠杀已近尾声,劫掠正酣,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时机到了。

李长天眼中寒光一闪,右手猛地抬起,狠狠斩落!

“嘣——!嘣——!嘣——!”

又是那令人心胆俱裂的沉闷弓弦震响!六支破甲重箭(这次每弩三箭连发)带着死神的尖啸,撕裂空气,从高崖之上狠狠扑向峡谷中最为密集的契丹骑兵集结区域!

“噗嗤!噗嗤!咔嚓!”

恐怖的贯穿声和骨骼碎裂声瞬间取代了峡谷中的喧嚣!

箭矢精准地射穿了战马的脖颈、胸膛,甚至将马背上猝不及防的骑士连人带甲一同洞穿!人仰马翻!惨嚎震天!正在争抢战利品的契丹骑兵瞬间陷入巨大的混乱和恐慌!

“敌袭!崖上!是弩!重弩!”

“散开!快散开!”

契丹军官惊怒的吼声被淹没在混乱中。战马受惊,互相冲撞践踏,士兵们如同没头苍蝇般寻找掩体。

“杀——!!!”

刀疤脸如同出闸的疯虎,第一个挥舞着豁口柴刀,带着埋伏在崖下隐蔽处的骸字营士兵,如同饿狼般嚎叫着冲进了混乱的峡谷!他们的目标明确——那些被射倒的契丹骑兵身上的精良皮甲、铁盔、弯刀,以及散落一地的、从流民和之前战斗中抢来的金银细软、粮食包裹!

杀戮再次上演!这一次,是骸字营对混乱中的契丹残兵的单方面收割!骸字营的士兵们如同见了血的鲨鱼,疯狂地扑向倒地的契丹人,不顾对方是否还在哀嚎,刀砍斧劈,抢夺着一切能抢的东西。刀疤脸更是狂笑着,一刀剁下一个契丹军官的手指,只为撸下对方手上一个镶嵌着绿松石的戒指。

李长天在高崖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骸字营的士兵在血泊和尸体间疯狂搜刮,看着他们眼中燃烧的贪婪和暴戾,看着他们身上的破袄逐渐被契丹人的皮甲和铁片取代…这支队伍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血与火、被赤裸裸的利益淬炼成真正的“骸骨”之兵。他需要他们的凶悍,需要他们对命令的绝对服从,哪怕这凶悍源于贪婪。

他的目光扫过峡谷深处,那里还蜷缩着少数幸存的流民,如同惊弓之鸟,在尸山血海中瑟瑟发抖。他们的存在,此刻已毫无价值。

“清场。” 李长天冰冷的声音通过对讲(由一名守在旁边的士兵向下呼喊传达)下达了最终命令。

峡谷中的杀戮声更加密集和短促。

当夕阳的余晖如同血染般涂抹在鬼哭峡两侧狰狞的崖壁上时,峡谷内已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乌鸦的聒噪。骸字营的士兵们牵着缴获的几十匹战马,马背上驮满了鼓鼓囊囊的包裹、成捆的兵器铠甲,甚至还有几头活着的牲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兴奋和一种被血腥浸泡过的麻木。

李长天在独眼的搀扶下,走下高崖,踏入这片由他一手导演的修罗场。脚下是粘稠的血泥和破碎的尸体(流民和契丹人混杂)。他面无表情,踏过一具具曾经鲜活的生命,如同踏过路边的石块。夕阳将他身上那件崭新的、沾着几点飞溅血渍的赵军皮甲镀上一层诡异的金红色,也照亮了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凝固的冰冷。

他成功了。用数百流民的尸骸和契丹人的性命,为骸字营攫取了宝贵的生存资本和凶戾之气。屠龙者李长天,在权力的荒野中,悄然长出了第一片属于掠食者的、冰冷而坚硬的鳞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