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帅!抓到个活的!是那个小羌狗!” 独眼喘着粗气,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狠厉,“这杂种命真大!躲在几匹烧焦的战马尸体下面,火油没烧透!我们刚下去,他就想往鬼哭峡方向跑!”
阿木被押到李长天面前,他奋力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李长天,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他想嘶吼,想咒骂,但喉咙似乎被浓烟灼伤,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可怕气音。
整个营地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士兵们看着阿木那凄惨的模样,看着他眼中那滔天的恨意,再联想到昨夜那场由他引来的、最终被狼帅亲手点燃的炼狱…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在营地中弥漫开来。是兔死狐悲?是对这少年顽强生命力的震惊?还是…一丝无法言说的、对狼帅冷酷手段的寒意?
柳红袖站在李长天身侧,看着阿木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看着他那被烧焦的、幼小的身体,她的脸色瞬间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她想起了当年破庙结义时,李长天对天盟誓要推翻暴政、拯救黎民的豪言壮语;想起了自己为了理想潜伏敌营、忍辱负重的岁月;想起了无数倒在反抗路上的同伴…而眼前这个少年,他的仇恨,他的绝望,不正是在控诉着他们这些曾经的“屠龙者”,如今已变得比恶龙更狰狞吗?
信仰的基石,在这一刻,伴随着阿木那无声的控诉和营地中弥漫的冰冷氛围,轰然崩塌。柳红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要远离李长天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人窒息的、非人的寒意。
李长天拄着杖,缓缓站直了身体。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按跪在地的阿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阿木那足以焚毁一切的仇恨目光,撞在他冰封的眼底,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他慢慢地,用那只完好的手,伸进了怀里。
所有士兵,包括挣扎的阿木,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动作。
他掏出的,不是刀,不是令符。
是那枚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被历代君王视为天命所归的**传国玉玺**!
沉重的玉玺在他沾满血污和黑灰的手中,显得异常突兀。曾经神圣的光泽,如今只映衬着他眼底的漠然。
李长天没有看阿木,也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落在玉玺光滑冰冷的底部。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包括柳红袖在内,都惊骇欲绝、灵魂冻结的事情——
他左手握着玉玺,高高举起,然后,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对着旁边一块裸露的、棱角锋利的坚硬岩石,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而刺耳的撞击声,响彻死寂的山坳!
坚硬的玉石与更坚硬的岩石碰撞!
玉玺的一角,应声碎裂!
几块大小不一的、莹白的碎玉和粉末,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崩飞开来!
李长天看也没看那崩飞的碎玉,仿佛砸碎的只是一块顽石。他迅速弯腰,用那只砸玉玺的手,从散落在岩石缝隙里的、沾着泥土和黑色灰烬的、属于玉玺碎块旁边的**几颗完好的核桃**中,飞快地抓起一颗最大最硬的!
然后,在所有人呆滞、惊恐、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他再次举起了那枚刚刚砸碎了玉玺一角、沾染着玉粉和石屑的传国玉玺!
这一次,玉玺的底座,带着崩裂的豁口和残留的威严,狠狠地砸在了那颗坚硬的核桃上!
“咔嚓——!”
一声清脆无比的碎裂声!
坚硬的核桃壳在玉玺的重击下,四分五裂!
几粒包裹着褐色薄衣的、相对完整的核桃仁,混杂着核桃壳的碎屑、玉玺崩落的粉末、以及岩石的尘埃,溅落在冰冷的、沾满灰烬的土地上。
整个山坳营地,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风停了。
连阿木都忘记了挣扎和仇恨,只是呆滞地看着那碎裂的玉玺和地上混合着各种污秽的核桃仁。
柳红袖的嘴唇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她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眼中充满了巨大的、信仰彻底粉碎后的空洞和绝望。那是玉玺!是象征着天命、象征着他们曾经奋斗想要建立的新秩序、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玉玺!他…他竟然用它…用它来砸核桃?!
李长天仿佛对周遭的反应毫无所觉。他面无表情地弯下腰,用那只刚刚砸碎了玉玺、又砸碎了核桃的手,极其自然地从那堆混杂着玉粉、石屑、泥土和灰烬的污秽中,捻起一粒相对干净的核桃仁碎块。
他甚至没有吹掉上面附着的细微粉末。
他看也没看,径直将那粒沾着玉玺粉末的核桃仁,送入了口中。
牙齿咀嚼着坚硬与污秽,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他冷漠地吞咽下去,目光越过呆滞的阿木,越过如同石化般的士兵,越过摇摇欲坠、眼神空洞的柳红袖,投向远方风雪弥漫、前路未卜的莽莽群山。
冰封的眼底,只剩下对生存最原始的、野兽般的饥渴,以及对任何阻碍他前行的力量(包括所谓的“天命”象征)彻底的、赤裸裸的蔑视。
骸骨铺就的道路尽头,权力异化的魔王,已彻底撕下了最后的人性伪装。他用沾着玉玺粉末的核桃仁,为自己加冕了属于黑暗深渊的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