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恩看着天际渐远的黑点,咬紧了牙。
“啧!”
陆一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躲开破开的洞里落下的雨滴,仰头看了看:
“打不到咯。”
五百米高空处,姜吴右翼的疼痛感正在蔓延,血液打湿羽毛,混合酸雨缓缓滴下,但他不敢停歇。
雨水的酸度对于人体或许还算好,但落入右翼被电击烧焦的伤口处,刺痛无比,深入骨髓。
消息……要带到后方。
鹰将翅膀展得更开,加快了速度,不顾伤痛,沉默地飞向目的地。
——雨停前半天——
基恩沿着痕迹追逐到了一栋楼房前。
陆一问道:“不进去抓人吗?”
他抬头看了眼天,摸了摸饱饮酸雨反而更精神焕发的月季苗,轻轻摇头:
“雨快停了,和里面那家伙打起来受了伤,还怎么抵抗章波他们四五百人?”
“撑个半天没问题吧,打个主场游击战。”
“别忘了他们有火力压制,我们只能玩阴谋拖点时间。姜吴肯定已经把消息带到了,要不是这场雨,哪有现在这个悠闲聊天的时间。”
陆一看着寂静的楼层,打了打响指,电弧跳跃,伴随着他的咂舌声:
“唉,想早点去北方基地啊…我们就不能硬闯另一条路吗…”
“你不是见识过了吗?那边丧尸挤得比春运还厉害,想死就去吧。”
“好好好,听你的,不跑,不打,沉着,冷静——”
基恩站在原地,最后深深地凝视了一眼那栋楼房的某一层,仿佛要将那个地方里的某个人烙印在脑海里。
“走吧,去看看信号塔那边的情况。”然后,他缓缓转过身,与另一个人一同离去,身影逐渐消失在如幕布般的雨帘之中。
就在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的瞬间,那扇紧闭的窗帘被牵动,微微一抖,然后轻轻地拉开了一条缝隙。
房间内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那道缝隙洒进来,照亮了一双斜挑邪气的眼睛。
这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基恩和他同伴离去的方向,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就像从泥潭深处翻涌而出的气泡,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瞬间破碎后消散在那不断翻动的睫羽之间。
——雨停前一个小时——
“消息发出去了吗!?”
“成功了啊啊啊!一个月了,终于成功了!这个频率是对的!!”
“真成功了?我看看,对面接受了?不是上次一样的乌龙?”
“……北方联合基地收到,请迅速发送准确的经纬度地址,设置对接口号……真的!!!”
“快随便设置一个。”
“人民有力量!人民有力量!”
“好,发送了……快、快回去告诉大家!”
——雨停前十分钟——
鼻间弥漫着生锈的油味儿,一个工人蹲在由集装箱夹层改造的了望台里,百无聊赖地盯着雨幕中的世界。那些被酸雨腐蚀的管道上爬满兄了金属倒刺,像条盘踞在废墟上的钢铁蜈蚣。
西侧工厂传来蒸汽阀门的嘶鸣,释放了好几次的黑烟终于转为了白色——工程已经进入尾声了。
这次降雨打乱了他们的剿灭计划,加上基恩这个叛徒暗中不知道已经传递了多少信息,首领们担忧这段期间反叛者提前袭击,所以才要有人每天都蹲在这地方。
他多少听说了前方传来的消息,基恩大队长居然叛逃了。
不过听到的刹那他才骤然意识到,基恩就是那批拒绝加入队伍中的遗留者,叛逃这样的选择倒也是情理之中。
他打了个哈欠,往后靠了靠,在雨水浇不到的范围内惬意地躺倒,用望远镜观察起底下披着雨衣干活的人,密集的雨丝中哨兵穿着焊满螺栓的钢板甲在下面站岗,人影模模糊糊的。
啊啊啊啊!真好,我也想去做枪、玩枪。
多亏了队内的器械专家,他们能够用有限的耗材自制武器。
远一点的宿舍附近,一个年纪小小的男孩坐在门口,披着浸透防火涂料的粗麻布,正在给自制霰弹枪填装内容物,另一个戴防毒面具的女人正在制作和检查燃烧瓶,他能看见对方将医院里搜集的高纯度酒精倒入瓶中,然后塞入铁屑。
看着看着,他忽然发觉——怎么看得这么清楚?
他放下望远镜一瞧,大喜。
雨停了?
真的停了?
“雨停了!”
立刻有人敲了敲门,兴奋地没等回应,就冲进了办公室报告:“章哥,已经两个小时没下雨了,队里的气象学家说按照常理早就超过过这片地区历史降雨最高持续时长了,大概率不会下了!”
于是冲进来的赵毅空就看见了姜哥坐在了章哥的办公室里。
“姜哥?你、你不是死了吗?”赵毅空傻眼了。
姜吴的脸色略显苍白,脱下了上衣,背后一大片被酸雨淋到的皮肤都发红脱皮,肩膀上更是一道狰狞的伤口,赵毅空进来时,他正坐在沙发上说着些什么。
见有人进门了,姜吴黑着脸扫了他一眼,“把门带上,不要告诉其他人我还活着。”
而章波嘴里叼着烟,手里拿着一罐药,正低头给姜吴的肩膀涂药。
被打断后,章波抬起头,不满道:“你当我瞎了吗?”
赵毅空立刻关上门,闭紧了嘴巴,“那、那章哥,我们下一步要干什么?不是说要给姜哥报仇吗?”
“姜吴,你说。”
姜吴手里攥着自己脱下的衬衫,额角落下冷汗,他喘了口气,道:
“再过半个小时,把所有的异能者,还有十五岁以上的普通人,都喊上前线。”
赵毅空呆了:“什么?啥意思?”
姜吴眼底闪过一丝寒霜般的阴狠:
“一直被基恩算计了。对面根本没有什么武器,也没有那么多人。”
“这回,把他们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