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天霖话头一滞,立刻抬头看去,怒骂道:“我操!”
“滋滋——”他的指尖立刻凝固起了电流,唰地一下飙向二楼。
萧见信一惊,都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电流在二楼的窗框上一闪。
“啊!”那人吓得往后一倒,血液溅在了窗台上,他没再冒头,只敢急急忙忙伸手关了窗,喊道:“我不是故意的!!!”
所幸只打在了窗框上。
萧见信松了口气,没死就好……不然又得跟上次一样是他来承担了。
眼见着邓天霖还想再凝固电光,萧见信赶紧出声:“邓天霖,别浪费时间,我们继续聊……”
邓天霖直勾勾看着二楼,后退了几步,让视野更开阔方便瞄准,嘴里嘟嘟嚷嚷咒骂着:“今天他必须给我跪在地上磕头……”
萧见信这几天积压的不满的情绪终于有些兜不住了,看见邓天霖这副和几年前比压根没有长进的模样更是烦,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够了!别闹!”
邓天霖立刻停下动作,转身看向他。
萧见信对上邓天霖的视线,稍稍放软了口气,但还是略显僵硬:
“……我还要住在这,别给我添乱。”
邓天霖点点头,看着萧见信的眼睛冒起了诡异的光。
萧见信头疼无比。
他真的不懂邓天霖这么执着是为了什么,所以他直接问了:“邓天霖,你缠着我干什么?”
邓天霖呼吸一滞,呆住了。
萧见信的语气并不客气。
他看出邓天霖的确是真心的,但想做以前的产业,在哪里、跟谁做不是做呢?听邓天霖之前的话,他也是去过苏南基地的,为什么不愿意好好留在那里跟苏总干?
到底为什么缠着他。
萧见信憋了一口气在心里。他知道答案,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格外难受。
苏总对他的眼光向来诟病不已,现在萧见信彻底明白了。
他那时候飘得很,心比天高,找的人也和自己一样心浮气躁。
他找上邓天霖的时候邓天霖还年轻,于是他给邓天霖灌输了太多不正常的观念,就是为了让邓天霖给自己卖命,把人家小孩哄得团团转的。
包括给邓天霖得病的父亲交钱治疗,在邓天霖父亲的葬礼红着眼眶憋鳄鱼的眼泪,关心邓天霖……他恩威并施,将自己打造成了邓天霖的“教父”,承诺要永远带着他,成为那个谁也不敢再欺负的人。
萧见信那时候可是真心的,毕竟他的幻想就是越做越大,带着所有手下熬到苏总死掉,成为黑道一哥。
可那时他哪里料到会有如今这种场面?
他不想再混了,继续混下去获得也只是无尽的空虚和仇恨、满手鲜血,他早已发现人生的意义不在其间。
看来不仅是负心汉不能说永远,老板也不能用“永远”给员工画大饼。
这个大饼现在飞回来了,往萧见信脸上砸了一下痛的。
好喔,他的错,他又种因得果了……萧见信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该是他还债,把这大小孩的幻想击碎的时候了。
萧见信往前一步,站在邓天霖面前,就像往常那样给邓天霖整理了一下刚刚弄乱的西装领口——邓天霖还是一样模仿那些流里流气的电影里的痞子,不好好穿西装,毕竟他初中肄业,文化和审美都停在了一个较低的水平。
他抻了抻邓天霖的领口,却用阴狠的目光和口吻扫视邓天霖,压低声音道:
“我不跟你干,没懂吗?……你真的没什么长进,离开我这么久,就当了个工会里的小喽啰?呸!还得到处找个老大指引你才能办事吗?邓天霖我真瞧不起你,别说你跟过我!”
“邓天霖,以前是我闲着没事选中你培养你,现在我懒得花心思在你身上了,你真当我那么想带你干什么大事?有能耐你就自己去干出一片天地再来找我,现在,你要真对我感恩戴德,就仔细听我到底在说什么,我说——”
萧见信轻柔地整理好他的衬衫领子,眼神却越发冰冷,盯着邓天霖已经憋红了的脸,一字一顿:
“滚,别浪费我时间。”
邓天霖伫立在这基地“贫民窟”楼下,身上的脏水沉淀后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萧见信离开后已经过了有好几分钟,他一直维持这个姿势站在这。
直到萧见信留在领口的最后一丝温度消失,邓天霖迈开沉重的步伐往街口走去。
才刚走到街口,蹲着的两个人立刻站起:“老大!”
正是方才想将萧见信拐走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刚往邓天霖身边走了两步,就呃一声飞了出去。
邓天霖一脚踹翻较瘦的那一个人,然后上前半步一拳头打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两人顿时都倒在地上哀嚎,但又忍住疼痛跟上邓天霖的步伐,讨好道:“老大、老大。”
邓天霖眼底满是阴翳,揉了揉疼痛的手指骨节,依然低声咒骂手下:
“…一点用也没有。”
他心里空落落的,在逐渐昏暗下来的日光下往住所走去,感到了迷茫。
那种迷茫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一下看不见前路了。
邓天霖知道自己是个废物,是个垃圾。他不愿意读书,就喜欢跟学校老师和家长对着干,抽烟、喝酒、谈对象、霸凌同学……他觉得叛逆主流的自己是最帅最独特的,在社会人士之间称兄道弟让他感到充足的存在感和自豪感。
结果家里的顶梁柱因为他又一次把人打进了医院后,气病了,家一下就垮了。
虽然他后来知道父亲是劳累过度才得了病,但他总是有种自责感,于是他干脆退了学,想办法挣钱。
他是没用,他是读不了书,但是好歹身体不错,可以去当沙包陪练赚钱。当时他的心境彻底掉进深渊里,以为自己后半辈子就这样没出息地为着几十块钱发愁了。
后来遇到了萧哥,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帅气、讲义气、有担当。
他初中遇上的那些什么疤哥、刀爷,瞬间就变成了地上一坨,泥土里的粪便。
萧哥教他的每件事他都记在心里,怎么恐吓人、怎么用枪、怎么消除证据……面对真正黑暗的世界,他才发现自己多么幼稚可笑,而萧哥多么厉害。
萧哥那把送他的枪,他保存得好好的,也在好好替他做事。
现在他又发现,自己始终看不懂萧哥。
邓天霖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周边也在滋滋啦啦冒出电流,吓得路边没一个人敢靠近,手下也离得远远的。
可是萧哥为什么不干了?
难道……因为……他是普通人就退缩了?
邓天霖眼底闪过的怀疑和阴翳越发浓烈,猛地顿住脚步,视线瞟过后面两个手下,而被看的两人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喊着老大。
想起下午命令他们去绑萧哥,自己在一旁偷窥时,这俩人将萧哥压制住的情形。
又想起他在苏南基地听到的那些说萧哥在苏总身下卖p股才上位的流言。
从来不相信的邓天霖动摇了,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
萧哥……一直和他眼里的形象不一样吗?
他烦躁至极地踹翻了路边的垃圾桶,冲路人喊:“操!滚!看什么,别逼我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