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晨曦望着琳琅满目的礼品,眉间闪过一丝犹豫。她出身书香门第,父亲虽为吏部尚书,却一向清正廉明。可想起沈忠贞在府中艰难的处境,又想起两人同是有孕之身,心中不禁泛起同情。“姐姐言重了。”她扶起沈忠贞,“令尊为人正直,父亲也常夸赞。只是朝堂之事错综复杂,我一介女流……”
“妹妹只需给令尊写封信,提上几句便可。”沈忠贞急切地握住她的手,“我不求别的,只求父亲能平安度日。”她想起父亲被押解时倔强的眼神,声音不禁哽咽,“他一生清贫,从未做过一件亏心事。”
谢晨曦望着沈忠贞恳切的眼神,终是叹了口气:“好,我这就写信。”她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提笔沉吟片刻,写道:“父亲大人膝下,近日闻得沈员外郎在部中多有辛劳,其人品学识皆为上乘,望父亲多加照拂……”
信笺墨迹未干,沈忠贞已起身拜谢:“多谢妹妹大恩,他日若有需要,沈某定当万死不辞。”她抚着腹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这孩子,将来也要记得妹妹的恩情。”
送走沈忠贞后,谢晨曦望着窗外的雪景,手中的信纸被攥出褶皱。她深知这封信或许改变不了什么,却也是她能为这位同样身不由己的姐姐做的唯一一件事。夜色渐深时,她将信交给心腹侍女,轻声道:“明日一早,务必送到父亲手中。”
而在揽月阁内,沈忠贞倚在窗边,望着漫天飞雪。腹中胎儿又动了动,她轻轻哼起儿时父亲教她的扬州小调。远处,吏部衙门的灯火在雪幕中忽明忽暗,她默默祈祷,但愿这一封信,能为父亲在这冰冷的官场中,添一丝暖意。
三日后,飞鸽衔着素白信笺落入撷芳居。谢晨曦攥着还带着体温的信纸,指尖抚过父亲苍劲的字迹——\"吾儿放心,沈员外郎为人清正,本官自会秉公相待,尽力周全\",短短数语,却让她悬着的心落了地。案头未绣完的并蒂莲帕子被风吹起一角,恍惚间,她想起沈忠贞那日眼底血丝与颤抖的手。
\"姑娘,沈侧妃送来新制的桂花糕。\"侍女的通报打断思绪。谢晨曦望着食盒里整齐码放的糕点,金桂香气混着蜜糖甜腻,显然是照着扬州风味所制。她拈起一块放入口中,软糯的口感里藏着恰到好处的清甜,不禁想起父亲信中说沈显宗\"每日最早到衙,核对漕运账册时连茶盏都顾不上碰\"。
暮色初临时,吏部衙门的烛火仍亮着。沈父揉着酸涩的眼睛,看着案头突然出现的热茶——青瓷盏底压着张字条,\"沈大人辛苦了\"的字迹陌生却工整。他转头望向空荡荡的长廊,檐角冰棱滴落的水珠砸在石阶上,惊破了深夜的寂静。自那日被刁难后,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连周明德的亲信路过时都绕道而行。
\"沈大人,尚书大人请您过目新拟的漕运章程。\"小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沈父快步走入尚书房,见谢尚书正对着地图皱眉。\"沈员外郎来得正好。\"老人推来一摞文书,\"今春漕运事关重大,你随我再核查一遍。\"他瞥见沈显宗补丁摞补丁的袖口,目光微微一滞,\"明日着人去账房领些炭火,莫要冻坏了身子。\"
消息传到揽月阁时,沈忠贞正倚在窗边数胎动。春桃举着信笺雀跃奔来:\"娘娘!老爷在吏部站稳脚跟了!谢尚书还特许他提前归家过年!\"沈忠贞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忽然红了眼眶。她想起父亲总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却忘了在这暗流涌动的朝堂,有时也需要旁人伸出的援手。
除夕夜,文国公府的烟火照亮半边天空。苏陌璃望着东宫方向,将刚写好的家书递给侍女——信中特意提到沈父调任户部协理漕运的喜讯。而在沈府,沈父捧着女儿寄来的新棉袄,对着祖宗牌位喃喃自语:\"贞儿,你放心,爹这顶乌纱帽,永远都能戴得端正。\"
爆竹声中,谢晨曦站在撷芳居的回廊下,望着漫天绽放的烟花。她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想起父亲信中的承诺。寒风卷起她的披帛,却吹不散心中那缕暖意——原来在这朱墙之内,总有些善意,能穿越权谋的阴霾,开出温柔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