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镇国将军裴元烈的铁枪\"哐当\"砸地,震得蟠龙柱上的金箔簌簌而落,\"灵犀公主尚在襁褓,竟要她为莫须有的罪名出家?尔等满嘴仁义道德,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苏明哲踉跄着扶住龙椅台阶,染血的官服下隐约可见箭伤旧疤:\"若要送公主入道,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宰相陆子谦整了整歪斜的官帽,蟒袍下摆还沾着前日斗殴的血渍。他徐徐展开一卷泛黄的《祖训》,苍老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太祖皇帝曾言,'皇家血脉,皆为社稷根本'。今日若因几句谣言便弃公主,他日外敌来犯,诸位可敢再用'牺牲'二字?\"话音未落,御史大夫突然掏出密折,指尖点在\"苏家暗中囤兵\"的字迹上:\"陆相如此维护,莫不是收了苏家好处?\"
\"住口!\"萧忆痕的佩剑彻底出鞘,寒芒却在触及空气的瞬间顿住——他望见阶下,苏陌璃不知何时已抱着灵犀跪在血泊中,小公主懵懂地抓着母亲染血的发丝,咯咯笑声清脆如铃。苏陌璃抬起苍白的脸,翡翠护甲深深掐进掌心:\"陛下若要送走灵犀,臣妾愿与她一同青灯古佛。\"
和嘉长公主倚着廊柱轻笑,西域骨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声响:\"瞧这阵仗,倒比我们西域的斗兽场还精彩。\"她的目光扫过僵持的众人,突然从袖中甩出一卷龟兹星图,\"诸位不妨看看,破军星位虽凶,但若以皇室血亲镇于龙脉之上...\"话未说完,阿拉依公主突然剧烈咳嗽,猩红血迹溅在波斯地毯上,宛如绽放的妖异曼珠沙华。
殿外暴雨倾盆而下,将众人的争吵声浇得支离破碎。萧忆痕望着怀中挣扎的佩剑,想起昨夜钦天监的密奏:\"若三日内不做决断,紫微星恐有陨落之危。\"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张千凝生前最爱的那盏琉璃灯,正在冷宫深处诡异地明灭闪烁。
和嘉长公主的话音落下,乾清宫内瞬间陷入死寂,唯有雨声如鼓,重重砸在琉璃瓦上。她缓缓展开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西域诸国的图腾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将灵犀送往西域或北疆,以公主之身镇住两国气运,既可解破军星之祸,又能保大云百年太平。”她指尖划过地图上蜿蜒的边境线,骨制护身符碰撞出清脆声响,“这,便是破解之法。”
苏陌璃猛地将灵犀护入怀中,素白的衣襟蹭上了女儿襁褓的金线,声音带着泣血的颤意:“灵犀尚在襁褓,送去千里之外与蛮夷和亲,这与杀了她有何分别?!”皇后兄长苏明哲拄着染血的朝笏,怒视和嘉:“长公主远嫁西域二十年,难不成也要将血脉晚辈推入火坑?!”
镇国将军王子衿的铁枪在青砖上划出火星,震得满殿人心头一颤:“若靠女子和亲换太平,我等武将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宰相陆子谦却盯着羊皮地图上标注的西域商路,眉头紧锁:“长公主所言,虽有失皇室体面,但...西域与北疆连年战乱,若真能以和亲换得边疆安宁...”
“陆相!”苏陌璃猛地转头,眼中泛起血丝,“你也是为人父母,怎可说出这般话?!”御史大夫趁机叩首,额头撞得地砖咚咚作响:“皇后失德,纵容外戚干政!请陛下速速决断,莫要因妇人之仁误了江山!”
萧忆痕握紧龙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望向和嘉长公主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又看着苏陌璃泪湿的脸庞,耳畔突然响起华太后昨日的叮嘱:“宁可负天下人,不可负血脉至亲。”殿外惊雷炸响,照亮灵犀懵懂的笑颜,小公主突然伸出手,抓住了父亲冕旒上摇晃的东珠。
“此事...容朕再议。”萧忆痕的声音沙哑如破锣,挥袖示意退朝。和嘉长公主行至殿门时,特意放缓脚步,西域长袍扫过门槛,留下一串意味深长的轻笑。而在她身后,阿拉依公主望着灵犀的方向,碧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心口的旧疤——那里,还留着十四岁那年为萧明澈挡箭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