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亲王府内,裴明霜的意识已经模糊,却仍强撑着望向门口。当苏皇后和宁贵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苏皇后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妹妹,我来了。”
“谢......谢娘娘......”裴明霜艰难地转头,看向温婉宁,“好好......生活......”话音未落,便剧烈咳嗽起来。温婉宁红着眼眶点头,将温热的参汤送到她唇边。
萧易成跪在床前,泪水滴落在青砖上。裴明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摸了摸他的头:“莫怪......你父皇......”话未说完,手便无力地垂落。屋内顿时响起一片哭声,苏皇后轻轻合上她的双眼,望着窗外飘落的最后一片梧桐叶,低声道:“妹妹,一路走好。”
回宫的马车上,苏皇后望着手中裴明霜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上面“永寿”二字已被摩挲得发亮。宁贵妃轻声问道:“娘娘,要将这个交给陛下吗?”苏皇后沉默良久,将玉佩收入袖中:“有些遗憾,就让它留在岁月里吧。”车帘外,细雨纷纷,打湿了宫墙下的秋草,也打湿了这一段尘封的往事。
裴明霜离世的消息传入宫中时,御书房的铜炉正飘着龙涎香。萧忆痕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墨迹在奏折上晕染成一片乌云。当太监颤声问起葬礼规格,他掷下笔,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以皇贵妃礼葬之。”
殿内大臣面面相觑。丞相陆子谦上前一步:“陛下,按祖制,无封号嫔妃......”“朕说皇贵妃,便是皇贵妃。”萧忆痕猛地起身,龙袍扫落案上竹简,“礼部即刻操办,若有差池——”他未说完的话悬在殿中,众人皆知,这看似隆宠的旨意下,藏着难以言说的执念。
萧易成跪在宫门外求见,额头磕得青砖渗血,却只等来皇帝闭门不见的口谕。秋雨浇透他的素衣,恍惚间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句“莫怪父皇”,泪水混着雨水滑进嘴角,竟比黄连还苦。
裴明霜的灵堂设在太庙侧殿,金丝楠木棺椁上覆盖着织金鸾凤纹锦。苏皇后亲自督造陪葬之物,从西域进贡的夜光珠到江南巧匠所制的银鎏金步摇,堆满十二抬大轿。温婉宁贵妃在灵前诵读往生经,烛火将她的影子映在白幔上,恍若当年裴明霜诵经祈福的模样。
送葬队伍蜿蜒十里,六十四人抬的辒辌车碾过石板路,哭声与编钟哀鸣交织。唯有太极殿内寂静无声,萧忆痕独自对着裴明霜留下的玉佩发呆。玉上“永寿”二字被他摩挲得发烫,却始终没勇气踏出那一步。
葬礼后第三日,萧易成将母亲生前最爱的白玉兰栽在王府后园。深夜,他望着含苞待放的花枝,忽闻宫墙方向传来编钟残音——是皇帝在太庙里独自敲钟。钟声穿透雨幕,惊起寒鸦一片,却终究没能叩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椒房殿内,苏皇后望着月光下的凤印,轻叹着对宁贵妃道:“陛下这道旨意,既是补偿,也是枷锁。”她想起葬礼那日,萧忆痕站在御书房窗前,望着送葬队伍消失的方向,身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枯叶。
而此刻的萧忆痕,正对着裴明霜的牌位斟酒。琥珀色的酒液洒在青砖上,晕开的痕迹像极了二十年前她裙裾上的胭脂。“朕给了你皇贵妃的尊荣,却独独欠你一句......”话未说完,烛火突然熄灭,黑暗中唯有玉佩坠地的轻响,惊破满室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