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林父第三次叩首时,额头已在青砖上蹭出红痕。萧忆痕展开明黄诏书,墨香混着龙涎香萦绕殿内:“江南盐商林正弘,其女昭仪诞育皇子有功,朕念其忠义,特封‘皇商’之号。凡林氏子弟,可免试入国子监修习,学成后择优入仕......”
旨意如惊雷炸响,满朝哗然。御史大夫沈砚攥紧笏板,苏家众人面面相觑——这不仅是对林家的恩宠,更意味着新贵崛起。林正弘浑身颤抖,望着诏书上的朱批,突然涕泗横流:“草民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消息传回江南,林家祖宅张灯结彩三日未歇。族老们将族谱铺在祠堂,连夜圈出适龄子弟。十六岁的林明渊被推到首位,他摸着国子监的入学凭证,指尖触到烫金的“皇商之子”四字,恍惚看见锦绣前程在眼前铺展。
京城林家别院内,林元海正指挥仆役将“皇商府”匾额高悬门楣。三进院落里堆满贺礼,既有苏明哲送来的珊瑚盆景,也有陆子谦差人送来的典籍。管家捧着礼单欲报,却见主人对着宫墙方向长揖:“鸾儿,咱家的天,真的变了。”
国子监内,司业望着花名册上密密麻麻的“林”姓学子,扶额长叹。这些身着绸缎的公子们入学首日,便用太湖石装点书斋,将江南园林的曲径通幽搬进了肃穆学宫。林明渊更是豪掷千金,为同窗们置办学具,很快成了监生中的翘楚。
然而暗流涌动。某日晨课,当林明渊诵读《盐铁论》时,同窗周世勋突然冷笑:“商贾之子也谈治国?不过是靠裙带攀附!”话音未落,十几个林氏子弟围拢上来,双方剑拔弩张。此事惊动祭酒,却在圣旨威压下不了了之。
林昭仪轻抚着皇子的襁褓,听着兄长传来的家书,眉间却凝着愁云。苏皇后送来的鎏金香炉在案上泛着冷光,她深知这份荣宠来得迅猛,却也如刀尖起舞,江若云江淑妃抱着双生女来贺时,看似不经意地说:“林家风光,倒让旁人都成了陪衬。”
深夜,林昭仪跪在佛堂,望着父亲送来的翡翠观音像。烛火摇曳中,她忽然想起入宫前父亲的叮嘱:“莫贪权,莫树敌。”可如今林家势大,又岂是一句谨慎便能全身而退?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响,惊起满院梧桐叶,恰似她纷乱的心思。
暮春的紫禁城,海棠开得正艳。乾清宫内,九岁的护国公跪在蟠龙纹地砖上,腰间悬着的鎏金令牌折射出细碎光芒。三年前,他与灵犀公主歃血为盟,打破了灵犀公主的诅咒和命格,被萧忆痕破格封为护国公,一时轰动朝野。
“臣恳请陛下恩准,入国子监修习。”少年声音清脆却坚定,稚嫩的脸庞上沾着些许灰尘,显然是匆匆赶来。一旁的苏皇后微微蹙眉,这少年虽有护驾之功,可年纪尚幼,且出身不明,贸然进入国子监,恐生事端。
萧忆痕放下手中奏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少年:“你可知国子监乃培育国之栋梁之地,课业繁重,你小小年纪,吃得消?”
少年挺直脊背:“臣不怕苦!臣曾见灵犀公主读书识字,甚是羡慕。臣既受皇恩,更应学本事,将来好护佑陛下和公主!”
殿内众人闻言,不禁露出笑意。萧忆痕思索片刻,点头道:“准了。皇后,你安排些可靠之人,暗中保护护国公安全。”苏皇后领命,心中却暗自盘算,要选怎样的人既能护他周全,又不会引起朝堂猜忌。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少年喜出望外,重重叩首。起身时,他咬了咬嘴唇,似是鼓足勇气:“陛下,皇后娘娘,臣还有一事相求。臣与妹妹自幼父母双亡,在家乡时,人人都叫臣狗蛋,妹妹唤作丫丫。如今臣蒙陛下厚爱,不想再用这般名字,恳请陛下赐名!”
殿内一片寂静,众人先是惊愕,随即忍俊不禁。萧忆痕看着少年涨红的脸,心中泛起一丝怜悯。这孩子虽封了护国公,到底还是个渴望尊严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