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的是崔皓!\"楚昭抓起案上伪造的通敌文书,狠狠摔在长公主脚下,\"他勾结敌国,残害忠良,让我楚家满门冤死!如今证据确凿,长公主还要护着他?\"她转身望向萧则链,目光中既有恳求又有质问,\"陛下说要还楚家一个公道,难道要让这公道,被长公主的眼泪冲散?\"
萧则链按住翻涌的咳意,指节因攥紧龙椅扶手而发白。他想起母妃苏陌璃教导他\"法不容情\"时的严厉神色,又瞥见楚昭兄长追封诏书上未干的墨迹,终于沉声道:\"姑姑,国法昭昭,崔皓通敌叛国、构陷忠良,十恶不赦。\"他抬手示意侍卫拉开长公主,\"若今日饶了崔皓,他日九泉之下,朕有何颜面见先帝、见楚家冤魂?\"
萧东珍瘫坐在地,凤冠上的东珠滚落满地。楚昭望着长公主绝望的神情,忽又想起兄长出征前说\"战争从无赢家\"。她敛去眼底恨意,福身行礼:\"长公主疼惜姑父之情,臣妾能懂。但国法在前,望长公主莫要让崔家的罪孽,再连累您的名节。\"
殿外更鼓沉沉,寒风卷着雪粒扑进殿内。萧则链望着楚昭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场为楚家昭雪的冤案,不仅是还忠良清白,更是为整个王朝守住了公道。当他提笔落下罪己诏的最后一笔时,窗外的寒鸦振翅飞过,在宣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恰似历史长河中那些终将被揭开的真相。
隆冬的雪粒如砂砾般砸在昭阳殿的飞檐上,萧东珍踉跄着跌进乾清宫,玄狐大氅拖在浸透雪水的青砖上。她鬓边仅存的珍珠步摇在寒风中摇晃,映得形容枯槁的面容更显凄厉:“链儿!崔家满门已伏诛,你当真要将姑姑逼上绝路?”
萧则链搁下朱笔,罪己诏上未干的墨迹被呵出的白气氤氲。案头摆放着崔皓父子的首级画像,与萧东珍眼中血丝一同刺痛他的神经。“姑姑可知,崔家私藏的军械足够武装十万铁骑?”他咳着血推开谏章,龙袍下摆扫落案上先帝遗照,“若不是苏太师暗中提防,这江山早已改姓崔!”
殿外传来更夫苍凉的梆子声,萧东珍突然瘫坐在蟠龙柱下。她想起昨夜刑场上,儿子临刑前高呼“来生再不生在国公府”的惨状,喉间泛起腥甜。“求陛下...看在先帝与我一母同胞的份上,”她扯散满头珠翠,青丝如霜雪垂落,“容我在椒房殿陪伴太妃们,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楚昭恰在此时捧着楚家平反的诏书踏入殿内,看见萧东珍披头散发的模样,握着玉笏的手微微发颤。她想起兄长战死那日,自己也是这般失魂落魄地跪在宫门前。“长公主...”她敛去眼中复杂神色,将诏书呈给皇帝后轻声道,“先帝仁德,最见不得手足相残。”
萧则链望着萧东珍脖颈间与先帝同款的螭龙玉佩,记忆突然回溯到幼年。那时姑姑常抱着他坐在御花园的老槐树下,讲先帝背着她偷跑出宫的趣事。如今槐树早已枯死,树下只剩满地积雪。
“罢了。”他挥袖掷出一道金牌令箭,上面“宫禁通行”四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即日起,长公主迁居慈宁宫偏殿,非宣不得出。”言罢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罪己诏“朕之过也”四字上。
萧东珍攥着令牌踉跄起身,目光扫过楚昭怀中的诏书,忽而惨笑出声。她转身时,大氅扫过丹陛,惊起檐下冻僵的麻雀。远处慈宁宫的铜铃在风雪中作响,恍惚是崔家祠堂里超度亡魂的钟鸣。而乾清宫内,萧则链望着窗外苍茫雪景,终于将罪己诏投入火盆——跳动的火苗中,映出的不知是先帝的面容,还是楚昭兄长的忠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