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嗣稳坐如山:\"不擦雪花膏便不出去。\"
话音未落,少女已如离弦之箭冲出房门,只剩清脆余音回荡:\"阿兄快些!\"
黄忠嗣无奈摇头,从衣架上取下裘衣披好。
刚跨出门槛,便见阿柴蜷缩在廊下,单薄的身影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谁许你寒冬腊月这般守门?\"
他勃然变色,\"这是汴京不是潮州,这真会冻死人的!速去加衣烤火!
有事我自会唤你,你这样在这杵着,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见主人动怒,阿柴慌忙解释:\"郎君,我......\"
\"你什么你?再这般不知冷暖,便不必伺候我了,万一冻死了,我还得背个不仁的骂名!\"
黄忠嗣见他呆立不动,急得抬脚虚踹,\"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去添衣!\"
阿柴这才如梦初醒,踉跄着跑向耳房。
望着书童的背影,他既感动又生气,这榆木脑袋忠心可鉴,却不知变通,纯二愣子一个。
黄忠嗣紧了紧身上的裘衣,看着飘落的雪花,心中感叹,马上就到第九个年头了。真快啊。
他如同雕塑般站在院中,思绪飘远。
不知过了多久,\"阿兄!阿兄!\"黄燕如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未及转身,黄燕如已小跑至跟前。
他微微一笑:\"你啊。\"说着轻刮她的琼鼻。
黄燕如笑嘻嘻拽住兄长衣袖:\"阿兄,咱们出去逛一下吧?\"
黄忠嗣略作沉吟:\"行吧。\"
随即取来油纸伞撑开,带着妹妹向外走去。
兄妹俩执伞漫步街头。
因为下雪,街上行人寥寥,偶有路人也是匆匆而过。
黄燕如却格外雀跃——在潮州长大至今,莫说落雪,连霜都少见。
虽难掩兴奋,她仍记得分寸,只紧挨兄长身侧,不时仰头发问。
黄忠嗣皆含笑应答。
\"阿兄太厉害了!为什么都知道啊?\"少女眼中星光点点,满是对兄长的崇拜。
黄忠嗣揉乱她的发髻:\"因为阿兄无所不知啊。\"惹得小姑娘跺脚娇嗔。
行至某处巷口时,黄燕如忽地驻足,拽住兄长衣袖指向巷内:\"阿兄快看!那是什么?
黄忠嗣顺着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巷子尽头的墙角处蜷缩着一个人影。
积雪覆满那人周身,怀中却依稀护着团模糊黑影。
见那身影纹丝不动,他当即转头对黄燕如叮嘱:\"站在这里别动。\"语毕疾步踏入巷中。
待行至近前,眼前景象令他呼吸骤紧,原是位约莫三十的妇人,青紫的嘴唇凝着冰晶,浑身早已冻得僵直。
她怀中紧搂的襁褓却微微起伏,露出张红润小脸。婴孩双目紧闭,呼吸绵长,俨然在严寒中沉睡。
黄忠嗣急忙蹲身探向妇人鼻端,指尖触及微弱气息时瞳孔微缩。
他迅速拂去妇人身上积雪,解下裘衣覆住她单薄身躯,起身便要唤人相助。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女人忽然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小……小郎君……\"
黄忠嗣闻声立刻蹲下:\"你先别说话,我去找人来救你。\"
女人艰难地抬起头,额角的雪粒簌簌掉落:\"救……救孩子……\"
她手指突然勾住他的衣角,惨白的脸上泛起异样潮红,额间渗出细密汗珠,泪水混着雪水在睫毛上结出冰晶。
\"别管我……我活不成了……求您救孩子……为奴为婢都使得……\"
黄忠嗣心头一沉,这分明是回光返照的状态。
还没来的及应答,女人竟挣扎着要磕头。
恰在此时,黄燕如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他才猛然回神按住女人肩头:\"我答应你!\"
女人眼中倏然亮起星火,低头凝视襁褓的眼神温柔得让人心颤:\"阿雪……能活了……\"
一滴泪珠坠在婴孩脸上,怀中小人儿受此冷激,突然\"哇\"地放声大哭。
\"她叫阿雪……\"女人将襁褓递出,\"没……父亲……\"话音戛然而止,身子如融雪般瘫软下去。
黄忠嗣左手揽住婴孩,右臂堪堪托住下滑的躯体。
女婴的哭声陡然拔高,撕心裂肺的啼哭在巷中回荡,震得枝头积雪纷纷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