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黄燕如拿着一本账册交给黄忠嗣,满眼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的兄长。
黄忠嗣看完后脸上露出笑容,放下账册拿起茶杯啜了一口——他素来习惯用茶杯喝茶,这样茶味既不会太浓也不会太淡。
\"不错啊,每月六百多贯的纯利。\"他轻叩着杯沿问道:\"说说看怎么做到的?\"
黄燕如听到夸奖立刻展颜一笑:\"阿兄之前说过要针对不同人群调整服务。
咱们茶铺的客人都是达官显贵,我便在包装和待客上下功夫——中档茶用松木盒,高档茶用楠木盒,还请工匠雕刻了十二种花纹。
店里伙计也都重新调教过,那些士族贵人最讲究意境,我把阿兄以前写的对联全用金丝楠木裱了挂在雅间......\"
黄忠嗣莞尔。
他没想到这个妹妹如此聪慧,自己不过稍加点拨,她竟能举一反三。
\"真棒!阿兄就知道你可以的。\"他由衷赞叹。
黄燕如笑得眼睛眯成月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对了阿兄,最近店里总有个小郎君来烦我,天天送胭脂水粉的,当真恼人。\"
黄忠嗣先是一愣,然后打量了一下妹妹的模样,恍然惊觉当年跟在自己身后要糖人的小丫头,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烛光下少女脸颊莹润生辉,鹅黄衫子衬着雪肤乌发,眼角那颗朱砂痣随着笑意盈盈欲坠,确是到了惹人注目的年岁。
\"阿宁记住,记住未满十八不许议亲。若是阿娘催逼,只管拿我作挡箭牌。那个纠缠你的混小子姓甚名谁?我明日便去会会他。\"
\"我才不嫁人呢!\"黄燕如噗嗤笑出声,鬓边珍珠步摇跟着晃动,\"往后专门帮阿兄管账多自在。那人我能应付,你赶紧去忙吧。......\"
黄忠嗣摇头苦笑。
妹妹这般说辞他听了不下十遍,可谁说得准呢?
就像自己遇见王莺莺前,不也觉得终身不娶也无妨么?
\"家主,时辰到了。\"门外传来仆从的提醒。
黄忠嗣起身整了整衣袍,习惯性地揉了揉妹妹的发顶:\"我得出门了,你早些歇息。\"
\"都十四了还当我是小丫头!\"黄燕如嘟着嘴躲开,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朗笑声中,青年大步流星走向院门,月色在他白袍上流转如水。
两刻钟后,王安石府邸内。
黄忠嗣拱手笑道:\"王相,实在对不住,深夜来访,打扰您休息了。\"
王安石脸色淡然:\"黄漕司无需客气,坐吧。\"
黄漕司看着对方的态度,心中暗叹。
自己押着陈世璋进京之事,对方定然已知。+
此番能得接见,多半还是看在官家颜面上,否则怕早被逐出门外了。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王相,此次前来,一是给您致歉,二是有些事需当面禀明。\"
\"黄漕司有何需致歉?\"王安石神色未改,\"老夫倒要洗耳恭听。\"
黄忠嗣起身长揖:\"陈世璋乃王相门人,本不该由在下越俎代庖。
然其触犯国法在前,戕害我未婚妻双亲在后。
若不将其绳之以法,上负官家重托,下愧红颜血泪。此中苦衷,万望体谅。\"
话音未落,王安石猛然拍案:\"陈世璋触犯国法,你依法办事本无不妥,但可曾想过先通禀老夫?\"
案上文房四宝齐齐震颤,一方端砚险些跌落。
\"若先禀明王相,\"黄忠嗣声音铿锵有力,\"您当如何自处?若坐视我拿人,门下诸公如何看待?若强令罢手,又置国法于何地?况且此事......官家圣鉴已明。\"
最后几字咬得极重,余音在静夜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