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高举变法大旗的王安石一党,为了集中精力推行新法,减少外部干扰,反而常常倾向于对辽夏妥协,成了事实上的反战派……立场与利益,真是奇妙地扭曲了人的选择。’
王安石面对旧党元老如此激烈的指责,脸色铁青。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声音反而更加沉凝,转向皇帝,抛出了他真正的核心理由:
“陛下!富公、吕公之言,恕臣不敢苟同!
臣非不恨辽人,更非不欲为国雪耻!
然国事当以大局为重!如今新法初行,如履薄冰,关涉天下赋税、民生根本,正是凝聚国力、革除积弊的关键时刻!
此时若因几个死士之供,便贸然与北方强邻辽国开启战端,甚至只是大规模边境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他目光扫过黄忠嗣和旧党众人,带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沉重:“战端一开,耗费钱粮无数,新法筹措的财源必将尽数投入军费,改革必然中断!
边境烽火连天,国内人心惶惶,反对新法者更会借机生事,指责新法招致外患!
届时,内忧外患齐至,新法夭折,国力大损,才是真正动摇国本!
臣坚持认为,无辽国官方明确指使的铁证,此事便只能止步于追剿潜入的匪类,不宜上升至国战层面!
此非畏战,实乃为国惜力,为新法护航!”
王安石咬死了“铁证”二字,将“辽国死士”与“辽国官方行为”做了切割,并高举“新法大局”这面皇帝也无法轻易否定的旗帜。
黄忠嗣心知王安石这是以退为进,用新法的“大义”来捆绑皇帝。
他立刻接口,声音斩钉截铁:“陛下!王相所虑,臣亦深知新法之重。然正因如此,更需查明真相,震慑宵小!
死士已在狱中,皇城司自有手段令其开口!
只需数日,真相必可大白于天下!
届时,是战是和,如何应对,朝廷自可从容决断。
臣请旨,即刻提审死士!”
黄忠嗣将球踢回给皇帝,强调审讯的必要性和效率,暗示很快就能拿到证据。
王安石岂能让他如愿?
他立刻反驳,提出了一个看似公允实则拖延且可能分散控制权的方案:“陛下!若定要审讯,此案牵涉两国邦交,刺杀目标乃朝廷重臣兼皇家郡马,更惊扰皇后凤驾,案情重大!
绝非皇城司一家可独断。臣请陛下明旨,此案应交由三法司共同会审!
如此方能彰显公正,杜绝私刑构陷之嫌,所得供词也更具公信力,令朝野内外、辽国方面皆无可指摘!”
他这是要将审讯过程公开化、复杂化,引入多方势力制衡,避免皇城司一手操控供词。
至于说,死士会不会招供,招供是否是辽国,他不在意,他只想拖时间,只要时间长了。
届时众人怒气相对消散,再提起对辽开战,可能考虑就会多些了。
殿内再次陷入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座上的年轻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