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帐向军营回望,孙陶发现自己的帐子起火,并且没有一人发觉。
“我们的护卫呢?”孙陶急切问道:“皇上给我们派的人,都哪里去了?”
田言不说话,只是拉紧孙陶的手向深山跑去,那是来时的路,此刻天地昏沉,孙陶的另一只手不老实的在空中乱划。
二人不知跑了多久,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还好夜色很深,无人知道他们具体的方位,一时没人追来。
“你说,我能把星子抓下来吗?”孙陶问,田言不语。
“你说,夜色如墨,是苏杭墨还是塞北墨?”孙陶继续问,田言终于看向他。
“来人应该是冲你来的,所以,今天之后你叫叶陶,直到班师回朝那天。”田言看到孙陶询问的眼神,于是从他发间摘下一片叶子。
那时的田言比孙陶整整高出一头,而那时的令狐则是被放逐的奴隶。
遇上令狐是件更为巧合的事,田言抬头看向天空。
那日他们在野外快饿死了,令狐出现给了他们食物,这个时间段有口饭就不错了,令狐却一直记得给他们送饭,直到救兵来,他们还是不知道令狐的身份。
也好在有令狐的施舍,他们成功的回到了大部队,田言在五个锦囊用完前接回了指挥权。
王妃院里,田言回神,数着几枚落叶,孙陶刚刚离开,他与那时的确不同了,不再会问他幼稚问题,也比他高了一些。
孙陶还帮他解决了临安王这个大难题,那就是说服他的宰相爹上奏,临安王辅佐政事,这几日就要搬去皇宫居住,而他则被留了下来,这对他来说岂止是求之不得。
刚刚在怀里揣好两只苹果,临安王就走了进来,所以说故人就是故人,田言惊得,险些扔了苹果。
“有没有人告诉你,见了本王,要行礼。”临安王的声音有些不悦,清嗓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被约束,所以,你可以不进宫,但两月后的围猎前,父皇会主持家宴,你必须到。”
“好,一定,一定去。”田言有苦不能言,只好端正着行礼:“恭送王爷。”
临安王仿佛还要说些什么,但看田言的态度,满脸的“你我不熟,生人勿近”,他几次张嘴,还是叹息离开了。
她不是他,临安王在心里想,或许他真的已经死了,真的粉身碎骨,连让他悼念的东西都不留下。
夜风微凉,田言吃饱喝足,忽而想起一些,他曾忘掉的事情。
那日他与孙陶被部下找到一起逃回军营时,身边的亲信已死伤过半,剩下的人手里也不知掺了多少敌军,他寻来一份花名册,却发现那上面油墨未干。
究竟是谁在跟他作对?
田言能想到的是孙陶的父亲,除了他,田言甚至想不到第二个人。
班师回朝的话,他之前一些不好见光的生意就要被拿出来说道说道了,这么一想孙陶真是护身符。
“这,究竟是谁!”一手握皱那张纸,田言死死望向窗外,放弃了无意义的怒吼“上次我吩咐带队的人,可有还活着的,统统进来。”
“这,你觉得这些人,还能用?”孙陶躲在田言的靠椅背后,偷偷看向那几个身上已有明显残疾的人。
“你们,能保证多少人,固守在这儿。”田言知道,这一次,不止是针对他,是针对整个大渊的暗杀。
至于为什么没有杀他,他不清楚,而孙陶则被他换上女婢的衣服藏在帐里,另有一支队伍假装护送孙陶回城掩人耳目。
田言把自己养的小红都绑上求助的信,趁着夜色与孙陶一起把他们放飞。
“你有把握抢在暗杀的人之前把信号放出去吗?”孙陶担心道:“我总觉得,这事儿是冲着我爹来的。”
“可能是孙大人行事让人不满了,不过令人如此不满的,恐怕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田言违心的说,有些事可能还是要孙陶自己去看。
“一切会有答案的,是非,会有答案。”
田言一语成谶。
一只小红落在临安王府上,那日皇帝曾到过他府上,以至于小红跟到了那里。
苏扬枫摘下信纸,看到了上面红色的印,求助人要的不是去保护他们,而是保护孙大人,这之间会有什么联系,他不知道,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行徽军深谷遭变,臣恐京亦受变故,故求速去保护孙相。
苏扬枫呈了急书请了禁军围了孙府,自己则领人去救了田言一行。
事关重大,直到孙相被贬,田言都未曾进言过一字怀疑。
那年苏扬枫十六岁,但已经很有侠士模样,他带的人在三天后到达行军必经的深谷,看到两个伤痕累累的少年。
“你们是谁?”田言一手舞剑,一手护着孙陶。
“你又是谁?”苏扬枫看向田言手里的长剑:“我问你,你手里的剑是谁的?”
“你这小贼,哪来的废话。”孙陶在一旁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怒目而视。
“若是你的,我便是来救你,若不是,我便要杀了你。”苏扬枫说道,其实他从没杀过人,说这话,多少心里也有些没底。
“京城田府辅国将军田言,不知阁下是?”田言抱拳道。
“江湖小辈,一个接到你的鸽子,就来帮忙的闲人,唤我平秋就好。”苏扬枫那时更多的眼光在看孙陶,听他瘪着嘴小声说他是叶陶的时候,还有丝丝疑虑。
“好汉既然是来帮忙的,就请好汉助我平了叛乱。”田言双眼死死盯着苏扬枫,他还在怀疑。
“你的伤,已经不适合再拼命了。”苏扬枫建议道:“你完全可以放心,离开吧。”
“战场上,没人会管你适不适合。”田言毫不退让的样子是很酷的,孙陶看着他被苏扬枫一把拉上马,自觉的抢过身边一侍从的马,一行人向深谷奔去。
解决完最后一个人,田言跪在地上用力的喘气,第一次杀人的苏扬枫自然好不到哪去,他挪步走到田言身边,田言累极,未开口就栽倒在他怀里。
醒来时,田言和孙陶在回京的马车上,这次几乎是换血的叛乱,有几位大功臣,其中就包括田言和孙陶。
一位活下来的将领对自己的朋友讲起这段故事,声情并茂的说,是因为他们遵循田言的指挥在那日看到了天光,输赢在口中,这田言该是战神。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田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威信是这样立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