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喝酒。”程示白接过易拉罐时,手指触到冰凉的罐体。
他余光看见张鹤年冲自己挤眉弄眼,老人藏青中山装的袖口沾着几滴红油,显然已经偷吃了不少。
他回想起下午张鹤年拽着自己胳膊时的急切:“你小子可别不识好歹!泽安那脾气,肯低头请客比彗星撞地球还难!”
三人围坐在铜锅旁,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崔泽安的表情。
他用公筷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翻滚的红汤里三起三落,却迟迟没有放进自己碗里。
直到羊肉在筷子上微微卷曲,才别扭地放进程示白碗中:“尝尝,这家的肉是现切的。”
程示白望着碗里肥瘦相间的羊肉,见这人此刻低垂着眼睫,露出泛红的眼尾,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程示白白大褂下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碗沿,他等着对方开口,却只听见铜锅咕嘟冒泡的声响。
“其实……”崔泽安突然打破沉默,手中的筷子在碗沿敲出细碎的声响,“今天在诊室,是我过分了。”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老师年纪大了,这些年收过不少徒弟,可最后坚持下来的没几个。”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沉香木手串在腕间轻轻晃动,“我怕有人借着学中医的名义伤害了他……嗯,你懂吗?”
“我明白。”程示白打断他的话,夹起一片羊肉放进嘴里。
鲜嫩的肉汁混着麻酱的醇香在舌尖散开,程示白心中惊叹这家的美味。
“张老对我来说,不仅是师父,更像……”他顿了顿,突然笑着说道,“更像爷爷。”
崔泽安猛地抬头,在摇曳的炭火映照下,他看见程示白眼中跳动的火光,眼中的认真不似作假。
他回想起自己上午的咄咄逼人,心中突然有些愧疚。
崔泽安抓起桌上的饮料罐猛灌一口,却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上午的事情,你、你别误会!”他涨红着脸解释,“我不是针对你个人!就是觉得现在年轻人……”
程示白微笑着点了点头:“没事,师兄,这么说太见外了。”
他心里暗暗叹气,只想着快些吃完了张老心里也舒服了,他就回家去休息了。
对于职场上这些人际关系……他就是来提升自己的,不是来交朋友的,哪怕崔泽安不这样他也会维持表面关系,面上过得去就行。
“泽安!”张鹤年突然用筷子敲了敲铜锅,溅起的红油滴在崔泽安手背,“你小子别扭得像个大姑娘!上午我怎么教你的?”
老人笑着冲程示白解释:“示白别理他,你师兄嘴硬心软!”
他心里清楚,程示白看上去好脾气,说话温声细语的,但是如果闹了矛盾得罪了他,再想修复好关系可就难了。
他可不想自己手底下仅有的两个徒弟天天闹不愉快!
崔泽安的脸“腾”地一下红到耳根,慌忙起身去拿纸巾擦拭手背。
却在转身时,被张鹤年一把拽住后领:“干嘛去?还没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