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芙出府前一晚跟祖母睡在一起,听祖母讲过,内廷里内监们净过身,跟男人不一样,但也绝不是女人,脾性最是古怪,最不喜欢被人骂不是男人。
祖母让她多注意些,不要得罪了这些人。
不然定会被暗地里使绊子。
她此前跟长烬说话倒是没想起这回事,现在听他这么说,便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触碰到了内监们的古怪之处。
“我没有嫌你瘦弱。”洛芙解释着,其实他并不瘦弱,托扶在她手臂上的手修长宽大有力,身姿颀长却挺拔,并不似其他内监们的弯腰塌背,同弓马娴熟的裴忌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只是气质太阴了些。
“我只是想让你康健一些,跟我身边的两个丫鬟一样……”阳光点,别那么阴。
慕容烬在心里冷哼,说来说去还是嫌他,竟然敢拿他跟丫鬟比,甚至还不如丫鬟!
早晚杀人给你看!
洛芙不知道旁边的人是帝王,且还在阴暗地发着疯的帝王,她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外面的坊市上了。
她素日里怠懒,加之崔氏管得严,规矩大,便鲜少出门。
今日里出来一趟,看到沿街高挂的各色灯笼,满目琳琅的货品,眼睛便移不开了。
慕容烬想她该是要去书局,或是灯笼铺子。
他看她刚才一直在仰面看上头挂着的灯笼。
她却径直走到一个画糖人的商贩前。
那商贩前头还围着几多孩童。
她来的却也是正巧,那商贩刚把糖人画好,给了几个孩童后还剩下好几个。
洛芙买了四支。
一支仕女提花的给自己,一支胖鲤鱼的给长烬。
一支飞蝶的给商陆,一支骏马的给忍冬。
“咱们走得急,没有带她们,只能打包带回去了。”洛芙让商贩把给商陆和忍冬的糖人用牛皮纸包好,装进自己的佩囊中,然后把胖鲤鱼的糖人递给慕容烬。
慕容烬把胖鲤鱼拿在手里,看看胖鲤鱼,又看看洛芙。
洛芙已经往前走了。
慕容烬正要跟上,却忽然停下脚步,侧脸看去。
那是一家珠宝行,门楼前站着个梳双丫髻的丫头,望着前面的洛芙望得出神。
见是个丫头,慕容烬眼中的戾气便散了些。
如此美人,连他看了都会失神,何况一个丫头。
她这样尽兴,也不好杀人。
下次吧。
两人及隐在周围的侍卫走远后,珠宝行里又走出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个正值青春的美貌姑娘。
穿戴华贵,形容倨傲,一看便知这应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此时,珠宝行没多少人。
只那梳双丫髻的丫头站在门前,这一行人出来,她也没注意到,便挡了路。
穿戴华贵的美貌姑娘身边立时走过来一人,拧住她的耳朵骂道:“小蹄子,你跟个门神似的挡在门口做什么?没看见姑娘出来了吗!”
那丫头吃痛,这才发现自家姑娘出来了,赶忙求饶道:“姑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挡在门前的,实在是因为奴婢刚才看见了洛芙洛二姑娘这才有些失神,挡了姑娘的路。”
“洛芙?”
穿戴华贵的美貌姑娘一愣:“她不是在兖州吗,怎么到青州了?”
那丫头瞧着她的脸色,忙接话道:“想来是太太把她嫁到这边了,奴婢刚才瞧她身边只跟着个男人,离她好生的近,应当是她夫君,但是后面连个丫鬟都没有,怕是什么穷酸秀才出身……”
这丫头曾是洛府的人,叫春杏此前在洛贞院里伺候。
只是有一年洛贞来崔家走动,腰间佩戴的香囊被她二表姐崔玉珍夸了几句,她便将绣这个香囊的丫头,也就是春杏赠给了崔玉珍。
此后,春杏便留在了崔家。
只是到底隔着一层,她在崔家也是孤零零的,没个相好,也不被重用。
她知道崔玉珍和洛贞在一块时,总爱拿洛芙嘲讽奚落。
便忙这样说,想讨个好。
果然,崔玉珍听了,脸色便好了许多,嗤笑道:“不过是个空有美貌的蠢货罢了,姑妈给她配个穷酸秀才那也是抬举她了,只是可惜了这秀才,娶妻不贤毁三代,他这一门恐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由身边的丫鬟扶着走到马车旁,又停下,崔玉珍回身吩咐那丫头:“你去给我找一下她,搞清楚她嫁的是哪一家,往后多看着点,记下那蠢物是怎么被磋磨的,然后叫她们写信递到京城我大姐姐府里,我就要入宫了,宫里的日子指定烦闷无趣,也只有洛芙那个蠢物能让我聊作消遣了。”
春杏闻言大喜,二姑娘这是交代她做事了,这件事要是办好,她就能在崔府立足了!
往后也就不愁了!
她连声应着,小跑着朝刚才洛芙消失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