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摔上门,苏明强站在楼道里直喘粗气。
六月的晨风本该凉爽,可吸进肺里却像着了火。
他狠狠踹了脚墙根,疼得龇牙咧嘴。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下楼时,他满脑子都是父亲那张冷脸。
老东西以前多疼他啊,要啥给啥,现在倒好,为了点钱闹得鸡飞狗跳。
三千块怎么了?他是长子,家里的钱不给他花给谁花?自家婆娘家里条件不好,帮帮不也是应该的。
自行车棚里,他那辆二八大杠孤零零地靠着墙。
这破车还是结婚时买的,漆都掉光了,车座磨得发亮。
苏明强越想越气,抬腿就踹了脚车轱辘。
“连你也跟我作对!“
车轮“吱呀“转了两圈,像是在嘲笑他。
骑出家属院时,早点摊已经支起来了。
炸油条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苏明强肚子“咕噜“一声。
他摸了摸兜——就两分钱,连碗豆浆都买不起。
“呸!“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蹬车的力道大得要把踏板踩断。
都是那老不死的害的!要不是他突然发疯,自己至于沦落到这地步?
出了城,路越来越颠。
苏明强屁股被硌得生疼,汗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淌,糊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越想越委屈,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路过几个屯子的时候,几个村民正在地里干活。
看见他骑车经过,都直起腰打招呼。
“哟,这不是苏家屯老苏家的大孙子吗?“
“去看你爷爷啊?咋空着手呢?“
要在往常,苏明强肯定要停下来显摆显摆。
掏包好烟散一圈,再吹嘘几句城里的事,享受村民们羡慕的眼神。
可今天。
“忙着呢!“
他头也不抬地喊了句,蹬车的速度更快了。
不用看都知道,那几个老家伙肯定在背后指指点点。
“瞧那德行,准是出啥事了“。
太阳越爬越高,晒得柏油马路直冒热气。
苏明强嗓子眼干得冒烟,眼前一阵阵发黑。
路过条小河沟时,他实在撑不住了,扔下车就扑到水边,像条野狗似的趴着喝了个饱。
“咳咳。“
呛了口水,他瘫在岸边直喘气。
裤裆被水浸湿了一大片,活像个尿裤子的傻子。
苏明强突然鼻子一酸。
他可是堂堂轧钢厂司机啊!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又骑了半个钟头,苏家屯终于出现在眼前。
村口那棵老槐树还是那么枝繁叶茂,树下几个老头正在下棋。
看见他过来,棋也不下了,齐刷刷盯着他瞧。
“明强啊,咋这时候回来了?“
老支书眯着眼问。
苏明强强撑着挤出个笑。
“想我爷了,回来看看。“
“空着手看老人?“
会计老李头撇撇嘴。
“你们城里人现在都这么讲究?“
这话像刀子似的扎在苏明强心上。
他脸上火辣辣的,支吾两句就赶紧往村里骑。
身后传来老头们的嘀咕声。
“准是出啥事了。“
“看他那脸色。“
拐过打谷场,爷爷家的青砖小院就在眼前。
苏明强腿一软,差点从车上栽下来。
他踉踉跄跄推开院门,正撞见爷爷在院子里打太极拳。
“爷!“
这一声喊出来,苏明强眼泪差点下来。
苏老爷子七十多了,早年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腰板现在还挺得笔直。
看见大孙子,眼睛一亮。
“强子?咋这时候回来了?“
这一声“强子“,叫得苏明强心里发酸。
他“扑通“跪下了,抱着爷爷的腿就嚎。
“爷!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老太太闻声从屋里跑出来,看见孙子这模样,心疼地直拍大腿。
“哎哟我的乖孙!这是咋了?快起来!奶奶给你煮鸡蛋去!“
苏老爷子倒是淡定很多,不急不慢地将苏明强扶了起来。
老爷子有两个孩子,老大,就是苏明强的父亲,苏建国,苏明强占着长子长孙的名头,一直很受老爷子的宠爱。
尤其是,苏明强成了轧钢厂的大车司机。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农村,要是出了一个工人,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他们老苏家,足足出了两个!
正当苏老爷子准备开口询问,到底怎么了之时。
院门“吱呀“一声响。
苏明强的二婶王桂香正挎着个竹篮子往院里走。
篮子上盖着块蓝布,却遮不住那股子刚出锅的韭菜盒子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哟,这不是咱们老苏家的金孙吗?\"
王桂香一见苏明强,那双三角眼就眯成了缝,嘴角却往下撇。
\"咋这时候回来了?城里工作不忙啊?\"
苏明强咽了口唾沫,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他昨晚到现在就喝了点河水,这会儿闻到韭菜盒子的香味,胃里像有把火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