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宫灯零星点缀。王云的身影在阴影中穿行,足尖轻点地面,无声无息。月光将青石板路映出细长的银线,他的身形便在这些明暗交界处时隐时现,宛如鬼魅。当张敏住所的飞檐出现在视野中,他立刻屏息敛气,运功聚力于耳鼓,仔细捕捉着每一丝风吹草动。确认院内无人后,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进院中。
“吱呀——”房门却先一步开启。张敏手持拂尘立于灯下,尘尾垂落如银河倾泻,在月色中泛着冷光。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王云:“小云的藏气功夫,还需再练练啊。”王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瞒不过伯伯的耳朵。”
老太监望着少年紧绷的脊背,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能想到先探虚实,足见长进。”踏入卧室,陈旧的桌椅与这内监总管的身份显得格格不入。张敏放下手中的兵器,银丝般的尘尾垂落如瀑,也不知是用何种兽毛制成,细密柔顺。
看到王云好奇的目光,他轻轻一笑:“看好了。”话音未落,张敏身板挺直,足立八字,右手屈肘握尘杆,手心向内护在胸前,左脚向前下落成弓步。倏地,他向前屈肘,拂尘劈扫而出,尘尾与空气激烈激荡,瞬间发出数下刺耳的“飒飒”声响,如毒蛇吐信。王云只觉眼前一花,待定睛时,张敏已收势将尘尾拦缠于左腋后侧。
“这招是‘拂尘功’第五式,名曰‘太公点将’,看似一招,你方才听到声响了么?其实是虚实共击七下。”张敏解释道。王云倒抽一口冷气,掌心沁出冷汗,后背发凉:“昨夜若面对这招,我怕是早已命丧当场。”
“坐下说。”张敏将茶壶里的残茶倒掉,重新沏了新茶。热气氤氲间,他神色凝重:“眼下朝中局势错综复杂,东厂尚铭与汪直的西厂斗得水火不容,双方在朝中角力已久。最近西厂风头正盛,压得东厂抬不起头,好在锦衣卫统领万通与尚铭结成联盟,这才勉强维持均势。”
王云摩挲着茶盏,突然想起妖兽夜袭时,几人暗藏机锋的交锋,以及中秋宴会上微妙的气氛,心中豁然开朗:“可万通身为万贞儿胞弟,却与汪直势同水火,着实奇怪。”张敏冷笑一声:“在这名利场中,哪有什么亲情可言?不过是利益纠葛罢了。”
王云神色冷峻:“除了朝堂势力,后宫之中,可有人能制衡万贞儿?”张敏摇头叹息:“自皇后被废,柏妃又因儿子被害变得疯疯癫癫,后宫哪有人敢和万贞儿对抗。”
王云眉头一挑,不紧不慢道:“清宁宫的那位贵人呢?”当“清宁宫”三字出口,张敏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案上,茶水溅出,在木桌上晕开深色痕迹。王云凝视着老人骤然紧绷的下颌线,故意将茶沫嚼得作响:“天底下哪有母亲,会看着亲生骨肉断了血脉?”
“欸~。”张敏重重叹了口气,起身在室内踱步,烛火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小云,你说的对,不过,这事要怎么让太后插手?你可有计较?”王云嘴角轻扬:“当然不能直接让她老人家知晓,需要制造一个契机。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见见天佑的母亲纪筱襄。”
张敏见他好像信心十足的样子,但心里总是有些疑虑:“小云,此事牵连甚广,没有十足的把握的话......”王云打断道:“伯伯,那毒妇手眼通天,怕是瞒不了多久,所以要主动出击,还要让他们想阻止都来不及,放心吧,对付这种人我有经验。”
张敏沉思片刻,事已至此,也只能相信王云了。“明日丑时,我带你去见纪姑娘——天佑的生母。她被幽禁多年,如今...怕是早已没了当年才女的风采。”
窗外夜风穿堂而过,将墙上的尘拂掀起又放下,发出沙沙轻响,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宫墙内的波谲云诡。王云望着摇曳的烛火,心中暗自思量:天佑的生母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