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懿推开那扇熟悉的旧木门,领着陈大夫走进里屋时,昏暗的油灯下,原本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钟父猛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陈大夫和他手中的药箱,再看看儿子那双通红却坚定的眼睛,钟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脸上布满了苦涩与无奈,眼神复杂地看着钟懿。
“爹。”钟懿走上前,声音低沉而有力,“您什么都别想,安心养病。钱的事,儿子已经解决了。”
一直默默垂泪的钟母,此刻再也抑制不住,捂着嘴哭出声来,泪水中却充满了欣慰和激动:“我苦命的儿啊……你……你长大了……”
钟父浑浊的眼中泛起水光,他别过头去,似乎有些不乐意,但嘴角那微微上扬的弧度,却泄露了他此刻真实的心情,那是儿子终于能独当一面的骄傲,也是沉疴之下,看到希望的释然。
陈大夫没有耽搁,上前仔细为钟父诊脉,询问病情细节,然后走到桌边,铺开纸笔,凝神片刻,笔走龙蛇,开出了一张细密的药方。
“按方抓药,一日三次,文火慢煎。切记戒辛辣油腻,静心休养,不可劳累。”
陈大夫将药方递给钟懿,郑重叮嘱。
钟懿接过药方,仔细收好,然后将自己怀中那钱袋掏出,将预支的一百两银子,加上钟鼎给的碎银,还有自己省吃俭用剩下的铜板,尽数倒在桌上,支付了诊金和预估的药材费用。
哗啦啦一阵响动之后,桌上堆起了一小堆银钱,而钟懿的钱袋,则瞬间瘪了下去,几乎见了底。
看着那堆“救命钱”,钟懿心中暗下决心。
钱,还是得尽快赚!
接下来的几日,钟家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钟母悉心照料,钟懿每日亲自煎药,监督父亲服下。
或许是药力对症,或许是心结解开,钟父的精神一日好过一日,咳嗽的次数明显减少,声音也渐渐洪亮起来,脸上那病态的潮红褪去,多了几分健康的血色。
看着父亲日渐康复,钟家重新焕发了生机。
钟母又开始去钟府后厨帮忙,钟懿也重新回到了钟鼎身边,继续扮演他“伴读”的角色。
虽然,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保姆加家庭教师。
这日,钟懿刚踏入钟府的书房,钟鼎就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献宝似的指着书架。
“小懿!你看!我把那些书全都给你分好类啦!经、史、子、集,一排排的,整整齐齐!”
钟鼎脸上洋溢着求表扬的笑容。
钟懿看着那些被胡乱塞进不同格子,甚至有些还放反了的书册,嘴角抽了抽,但还是笑着点头:“二公子辛苦了,果然……井井有条。”
他刚想说些关于温习的安排,旁边侍立的一个长随却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
那长随是钟鼎的贴身小厮之一,名叫钟禄,平日里仗着几分小聪明,很会看人下菜碟。
他见钟懿近来与二公子形影不离,甚至能左右二公子的决定,心中早有不忿。
“哟,”钟禄皮笑肉不笑地瞥了钟懿一眼,“咱们小懿哥儿如今可真是能耐了!使唤起二公子来,倒是顺手得很呐!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才是这钟府正经的少爷呢!”
这话语里的讥讽和挑拨,尖酸刻薄,毫不掩饰。
钟鼎却像是完全没听出弦外之音,反而用力点头,一脸认真地附和。
“那是!小懿本来就很厉害!比我厉害多了!”
“……”钟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仿佛被噎了一下,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憋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