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广恩连忙再次躬身,额头几乎触地:“陛下明鉴!臣不敢!臣所言,皆是自己揣摩圣意之愚见,绝无他人指点!更不敢在陛下面前卖弄!”
崇祯心中暗道:“这白广恩,果然比高杰那莽夫,多了几分心机和谋略。虽然曾失节降闯,但其对战局的洞察力,倒也还算敏锐。只是……这番话说得如此条理清晰,滴水不漏,倒不像是他一个久历戎行的武将能想出来的。或许……其背后真的有高人?” 他对白广恩的表现,略感满意,但对高杰那只知勇武、不善权谋的性子,则又添了几分失望。
就在此时,白广恩似乎是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的“价值”和“情报能力”,又抬头补充道:“陛下,臣还斗胆再奏一事。臣听闻……湖广宁南伯左良玉,虽号称奉旨北上襄阳,欲与流寇主力决战,然其所部军纪败坏,一触即溃,并未立下寸功。其捷报中所言斩杀贼将谢应龙、光复襄阳等事,据臣在湖广旧部密报……皆是其麾下黄州总兵马爌与副将马士秀等少数忠勇将士,在绝境之中奋力死战、侥幸得来的战果。左良玉本人,早已弃军南逃了!其所谓‘襄阳大捷’,实为弥天大谎!”
崇祯听完,眼中寒光一闪!他早已对左良玉的“捷报”存有疑虑,此刻听白广恩如此说,心中更是怒火中烧!但他表面上却故意沉下脸,对着白广恩冷声道:“白广恩!你好大的胆子!左良玉亦是朝廷册封之宁南伯,统兵数十万!你竟敢在此公然污蔑朝廷重臣,动摇军心?!可知此乃何罪?!” 他要借机再施加一些压力,看看白广恩的反应和胆识。
白广恩闻言,立刻再次跪伏在地,叩首道:“陛下息怒!臣……臣绝无污蔑之意!臣所言,皆是据实上奏!绝不敢有半分虚言!臣对朝廷、对陛下之忠心,苍天可鉴!日月可昭!请陛下明察!” 他语气坚定,并未因皇帝的呵斥而退缩。
崇祯看着底下惶恐不安却又强作镇定的白广恩,知道火候已到。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却也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二位爱卿,不必再猜了。朕今日召你们深夜前来,便是要告知你们真正的军情与朕的决断。”
“此次调集宣大兵马,并非真的要远征朵颜三卫。” 他的目光扫过高杰和白广恩,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那是虚晃一枪!是做给关外的建奴,和关内的……某些人看的!朕的真正目的,是……安内!”
“李自成主力虽已西撤,然其在山西、河南、北直隶等地,仍有大量残部流窜!五省总督陈奇瑜,已在固关一线布下口袋,正欲聚歼来犯之敌!然其手中兵力尚有不足,急需强援!”
“朕命你二人!”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明日一早,偃旗息鼓,不得声张!各率本部最为精锐之骑兵五千,秘密南下!星夜兼程,三日之内,必须赶赴固关!与陈奇瑜总督会合!抵达之后,一切听从陈督师节制!务必配合陈督师,将盘踞在山西、河北一带的流寇主力,给朕……一举荡平!这,才是你们此行,真正的使命!”
高杰和白广恩听完皇帝这番话,都是又惊又喜!原来……北征朵颜是假,南下剿贼才是真!尤其是高杰,一想到即将又有大战可打,可以建功立业,更是兴奋得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便飞到固关前线!
两人连忙叩首领命:“臣等遵旨!定不负陛下重托!”
待二人告退之后,崇祯皇帝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疲惫再次涌了上来。他揉了揉眉心,对着空旷的大殿,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李春见状,连忙上前,低声道:“陛下,夜已深了,请……保重龙体啊。”
崇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这盘棋,他已经布下了最关键的几步。接下来,就看……陈奇瑜、高杰、白广恩他们,能否真正理解自己的意图,能否……真正打出一场足以扭转乾坤的大胜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