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内,崇祯皇帝的目光,在舆图上那代表着塞外互市的几个红圈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又转向了跪伏在地的东厂提督王承恩。处置刘应宾这等冥顽不灵的“清流”老臣,他有的是办法,但眼下,他更想借此机会,再敲打敲打王承恩这位他最为倚重、却也权力日益膨胀的内廷心腹。

“王伴伴,” 崇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方才在朝堂之上,那内阁大学士刘应宾,屡次三番阻挠朕之决策,言语之间,颇有不敬。你对他此人,了解多少?”

王承恩知道皇帝这是在考较自己了。他连忙叩首回道:“回陛下,奴才也曾暗中查访过。这刘应宾,乃是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的举人,早年曾任知县,后因东林党人举荐,入南都为官,数年前才调回京师,补为礼部礼仪司郎中,不久前因陛下恩典,刚刚入了阁。此人……翰林出身,于典章制度、经史子集倒是颇为娴熟,也算……也算薄有几分才干。” 他只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并未深谈刘应宾的党派背景或劣迹,显然是有所保留。

崇祯看着王承恩这副滴水不漏的模样,心中暗自点头,却也生出几分警惕。他知道,王承恩此人,忠诚是有的,办事也还算得力,但随着东厂权势的急剧扩张,此人是否也会因权位而心生自傲,甚至……开始有自己的小算盘?这是他不得不防的。

不过,眼下还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王承恩虽然在刘应宾的事情上有所隐瞒,但大方向上,对自己还是忠诚的,也值得继续信任。

“嗯。” 崇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随即下令:“你东厂,即刻起,派精干番役,给朕将这刘应宾的府邸,里里外外,日夜十二个时辰,都给朕盯紧了!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甚至……吃了什么饭,都要给朕一一记录在案,每日密报!但记住,” 他加重了语气,“暂不必有其他任何动作,只需给朕看住他便可!朕倒要看看,这老匹夫,还想耍什么花样!” 他要让刘应宾时刻感受到来自东厂的压力,使其不敢再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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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领了旨意,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是暂时落了地。他知道,皇帝并未真的因为刘应宾之事而迁怒于自己。他叩谢圣恩之后,连夜赶回了位于京师北部的东厂衙门。

他立刻召来了新近从南京调回京师、因在清剿复社逆党行动中“表现出色”而被他破格提拔为东厂掌刑千户的李有德。

李有德一听是提督大人深夜召见,立刻精神抖擞地赶了过来,一进密室便单膝跪地,语气中带着几分急不可耐的兴奋:“督主大人深夜召见,可是……可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逆贼,需要奴才去‘料理’了?莫非……就是今日在朝堂上顶撞陛下的那个刘应宾老匹夫?!督主放心!奴才这就带人去……” 他误以为王承恩是要让他去对刘应宾采取更激烈的手段。

王承恩看着他这副急于邀功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冷哼一声:“糊涂!陛下何等圣明,岂容我等擅自揣测圣意?!更轮不到你来替陛下‘料理’朝廷命官!”

他严厉地纠正道:“陛下的旨意,不是要杀人,也不是要抹黑!而是要……严密监视!你立刻挑选最得力、最可靠的番子,日夜轮班,给咱家将刘应宾的府邸,盯得如铁桶一般!他府内府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是一只苍蝇飞进去,都要给咱家记录清楚!若有任何异常动静,必须立刻上报!不得有丝毫延误或疏漏!明白了吗?!”

“奴才……奴才明白了!” 李有德被王承恩这番训斥,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叩首领命。

待李有德退下之后,王承恩独自一人坐在阴森的东厂签押房内,心中却总有一股莫名的忧虑挥之不去。刘应宾之事,不过是小患。真正让他感到不安的,是……

就在此时,一名心腹番役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慌之色,手中捧着一份用火漆封印的、从山东登莱方向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

“督主!登莱急报!是……是高文彩高千户用咱们东厂的绝密渠道送回来的!说……说与巩驸马有关!”

巩驸马?!巩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