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东厂衙门深处的密室之内。
锦衣卫指挥使李若链,看着对面那位稳坐泰山、智珠在握的东厂提督王承恩,心中不由得也生出几分佩服。他此次深夜到访,本是想借着巩驸马被卷入登莱私盐案之事,与东厂联手,既要设法为驸马“洗白”,也要顺藤摸瓜,揪出背后更大的鱼,为自己和锦衣卫再立一功。
他将锦衣卫在登莱查获的、关于巡检阎某等人走私私盐、以及可能与巩驸马有牵连的情报,和盘托出。
王承恩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待李若链说完,才缓缓开口:“李指挥使所言,咱家……其实也略有耳闻。” 他轻描淡写地承认,东厂早已收到了相关情报,只是“尚未查实,不敢妄自惊动圣听”,并未主动上报。这番话,既显示了他东厂情报网络之灵通,也展现了他这位宦海沉浮数十载的老狐狸,那份不轻易出手的沉稳与老辣。
李若链心中一凛,暗道这老阉竖果然厉害!他面上却笑道:“王督主麾下能人辈出,东厂耳目通达,卑职佩服!佩服!” 他这句“效率高”的暗讽,王承恩自然听得出来。
王承恩也只是微微一笑,自谦道:“指挥使大人过誉了。咱家这东厂,如今毕竟大不如前喽,许多事情,还得仰仗锦衣卫的弟兄们出力才是。” 两人言语之间,互相试探着对方的底线和真实意图。
“王督主,” 李若链不再兜圈子,直入正题,“本官今日前来,非为与督主争功。只为……巩驸马之事。若此事真的牵扯到驸马,一旦被捅到陛下面前,恐龙颜震怒,不仅驸马自身难保,你我两家,怕是也要担上‘失察’之责啊!” 他直接点出了共同的“利害”。
他继续为巩永固“辩解”:“巩驸马的为人,王督主想必也清楚。他老实巴交了几十年,向来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甚至连京师的勾栏瓦舍都没踏足过!说他会主动勾结那些亡命之徒,去贩卖私盐,谋取暴利,打死我也不信!依卑职看,此事必有蹊跷!多半是登莱那些胆大包天的地方官,恶意设局,想要将驸马爷也拖下水,作为他们的护身符!”
王承恩闻言,也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他私下里对巩永固这位安分守己的驸马,确实颇有好感,也不欲其因此事而身败名裂,甚至掉了脑袋。“嗯,驸马爷的品性,咱家也信得过。此事,确有诸多疑点。即便他……他因涉世未深,一时糊涂,在武定州时收受了邱磊等人的一些‘程仪’,也断不至于是那通贩私盐的首恶。依咱家看,此事……罪不至死。” 他也流露出了不欲将巩永固置于死地的态度。
李若链见王承恩松了口风,心中稍定,立刻趁热打铁:“王督主所言极是!卑职以为,此事关键,不在驸马本身,而在于登莱当地那些真正的私盐巨枭!若不能将他们连根拔起,揪出他们背后更大的‘保护伞’,单凭一个巡检阎某的攀咬,不仅难以洗脱驸马爷的嫌疑,更不足以向陛下交代,不足以平息朝野物议!”
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精光:“王督主,我锦衣卫在登莱暗查月余,已掌握了确凿证据!那登莱巡抚衙门左近,实则早已是私盐贩子的巢穴!当地一名负责盐务巡检的阎姓官员,此人看似官阶不高,实则……日进斗金!其名下不仅有两处隐秘的私盐场,更豢养了数百名亡命的盐丁打手!其分销网络,遍布整个登莱、青州、乃至部分南直隶地区!与当地的知州、守备等官员称兄道弟,沆瀣一气!而这一切的背后……”
李若链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都指向了一个人——山东巡抚,王公壁!!”
王承恩听到“王公壁”三个字,眼中精光一闪!他知道,李若链这是要拿王公壁开刀了!而这王公壁,不仅是山东的封疆大吏,更是……朝中东林党在地方上的重要棋子!
他心中瞬间了然!李若链此举,一箭三雕!既能借查办王公壁这等“大鱼”,来反衬巩驸马的“清白”,又能借此向皇帝表功,进一步巩固他锦衣卫指挥使的地位,更能……狠狠打击东林党在地方上的势力!
“好!好一个李若链!” 王承恩心中暗赞,脸上却露出了震惊之色,“竟有此事?!山东巡抚王公壁……竟也牵涉其中?!此案……干系重大啊!”
他故作沉吟片刻,随即猛地一拍桌子,脸上充满了“义愤填膺”:“李指挥使!既然如此!此事绝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这王公壁身为封疆大吏,竟敢如此胆大包天,贪赃枉法,勾结私盐,简直是国之巨蠹!陛下正愁国库空虚,这……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财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