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督主!这……” 李有德大吃一惊,不明白督主为何要如此“示弱”。
王承恩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精光,缓缓说道:“你懂什么?此事,乃是出于全局考量。第一,厂卫与军方若因此事而公然冲突,传到陛下面前,只会让陛下龙颜不悦,斥责我等内廷机构争功内讧,有损圣上颜面。第二,新建伯王先通,乃是陛下亲封的勋戚,其家族背景特殊,又手握京师外城兵权,轻易得罪不得,必须加以安抚。第三,我东厂如今虽圣眷正隆,但行事亦需懂得收敛分寸,不可过于嚣张跋扈,以免重蹈魏忠贤之覆辙!”
“至于那个与城防军邓百户发生冲突的役长……” 王承恩眼中寒光一闪,“……着其即刻起,贬斥辽左充军!永不叙用!以此,向王将军,也向陛下,表明我东厂‘严明纪律’之决心!” 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来换取更大的政治利益,这便是王承恩的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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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东厂掌刑千户李有德,便亲自押着五花大绑的宁完我,捧着王承恩的亲笔致歉信和一份厚礼,来到了位于京城西郊的城防军大营,求见新建伯王先通。
王先通此刻刚刚处理完客栈的后续事宜,正为宁完我被东厂“抢”走而余怒未消。见到李有德前来,本想发作,但在看到王承恩那封措辞极其诚恳、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管束不严”头上、并表示已严惩肇事役长的致歉信,以及那份诚意十足的“薄礼”之后,他心中的怒气,竟也消散了大半。
他知道,王承恩这条老狐狸,是在向自己服软,也是在向自己示好。他若再揪着不放,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更重要的是,人犯既已送回,东厂又做足了姿态,自己也算是在陛下面前有了交代。
于是,他便也顺水推舟,接下了人犯和礼物,并“客气”地送走了李有德。
消息传开,城防军的众将领们,都对东厂此次罕见的“低声下气”感到好笑和解气,纷纷讥笑东厂也不过如此。
王先通却在私下里,对他最为信任的几名心腹将领,进行了一番分析:“你们懂什么?当今陛下圣明睿智,前朝魏阉专权、厂卫横行之祸鉴不远,陛下岂会再容忍任何一家宦官机构坐大,以致尾大不掉?”
“王承恩这老狐狸,最是精明不过!他深知圣意!此番他‘送人加认错’,看似是向我城防军服软,实则是……一石三鸟!既化解了与我军方的潜在冲突,又向陛下展现了他‘顾全大局’、‘不争功诿过’的姿态,更借此机会,敲打了他东厂内部那些可能过于嚣张的下属!这番操作,滴水不漏,正中陛下下怀啊!”
“记住!” 王先通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如今这朝堂,早已不是东林党说了算的时代,也不是他东厂可以一手遮天的时代了!皇权,才是这大明天下,唯一的主导!你我文武百官,皆需重新适应这新局势,时刻揣摩圣意,小心谨慎,方能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局之中,保全自身,为国效力啊!”
众将听完,皆是心悦诚服,对这位年轻的新建伯的政治智慧,又多了几分敬佩。他们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当今这位喜怒无常、手腕酷烈的崇祯皇帝治下,想要安稳度日,除了忠心耿眼之外,更需要……十二万分的小心和清醒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