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关,这座扼守山西与北直隶咽喉的雄关,此刻已然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
深秋的夜晚,寒风刺骨。关墙之上,负责巡夜的明军把总正裹紧了身上那件单薄的破旧棉甲,缩在墙垛后面打盹。突然——
“当!当!当——!”
一阵急促而凄厉的铜铃声骤然从关城最外围的瓮城方向传来!那是敌袭的警报!
“敌袭!敌袭!闯贼夜袭瓮城了!!” 守在瓮城之上的哨兵,用嘶哑的嗓音,拼命地呼喊着!
那把总一个激灵,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墙边,对着底下那些同样被惊醒、正慌乱地穿着衣甲的士兵们,声嘶力竭地怒吼:“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闯贼摸上来了!快!上城!上城!!”
一时间,整个固关之内,火把通明,人声鼎沸,充满了大战将临的紧张与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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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总兵高杰,这位在太原城破、狼狈逃回固关之后,一直因“失土之罪”而惴惴不安的悍将,在听闻闯贼夜袭、且主攻方向正是最为凶险的瓮城之后,竟第一个冲到了五省总督陈奇瑜的帅帐之前!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悲壮而决绝:“督师大人!末将高杰,太原失守,罪责难逃!今闯贼夜袭,瓮城危急!末将愿为前驱,亲自率领本部宣府兵马,死守瓮城!与城偕亡!绝不让闯贼踏入固关一步!恳请督师大人恩准!给末将一个戴罪立功、为国尽忠的机会!” 他知道,这瓮城,便是固关的门户,也是整个防线最薄弱、最危险的一环!他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洗刷失守太原的耻辱!
陈奇瑜看着跪在帐外、一身戎装、脸上写满决绝的高杰,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知道,太原之败,固然有高杰、白广恩等人争功内讧、军纪败坏的原因,但根本上,还是明军整体战力不济、李自成又抓住了可趁之机。此刻见高杰主动请缨,去守那九死一生的瓮城,他表面上却故作冷淡,厉声斥责道:“高杰!太原失守,你身为一镇总兵,难辞其咎!如今还敢在此夸口死守瓮城?瓮城乃固关之咽喉,一旦有失,全关皆墨!你……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番话,看似是斥责,实则是激将!陈奇瑜心中清楚,自己麾下能战之兵本就不足,而高杰的宣府兵,虽然在太原也遭受了损失,但其核心战力,依旧是各部之中最为强悍的!更重要的是,高杰与李自成之间,早有血海深仇,绝不可能再有半分妥协!将瓮城交给他,他必会死战到底!而且……此举,也能在将来皇帝陛下追究太原失守之责时,为高杰保住一条性命。
高杰听出陈奇瑜话中的深意,更是叩首泣血:“末将愿立军令状!若瓮城失守,末将提头来见!!”
“好!” 陈奇瑜不再多言,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本督便将这瓮城,交给你了!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再负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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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顺军此次围攻固关,显然也吸取了之前在宁武关下久攻不克的教训。李自成不再采取大规模的、不计伤亡的强攻,而是改变了打法,玩起了“疲劳战术”。他命麾下各营,轮番上阵,昼夜不停地对固关,尤其是对最为突出的瓮城,发动小规模、高频次的袭扰和进攻!或用弓箭抛射,或用火铳袭扰,或用云梯佯攻……总之,就是要用这种不间断的压力,来消耗明军的兵力、箭矢、火药,更要消磨守军的意志和体力!
整整十余日!闯贼的主攻方向,始终牢牢锁定在由高杰亲自镇守的瓮城三面!宣府镇的兵士们,在这位主帅的带领下,凭借着瓮城狭窄的地形和坚固的工事,浴血奋战,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闯贼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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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这般不眠不休的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