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一直持续到申时末刻,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此刻,钱谦益早已不成人形,只剩下一具血肉模糊、兀自微微抽搐的躯体,在晚风中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刘老四也已是满头大汗,他数了数竹筒里记录刀数的竹签,不多不少,正好是……三百五十七刀!
马士英见天色已晚,便下令:“今日暂且到此!将犯人押回大牢!严加看管!明日……继续行刑!” 他要让钱谦益,在无边的痛苦和恐惧之中,慢慢地死去!也要让整个江南的士绅百姓,都好好看清楚,与朝廷作对,与皇帝作对,是何等凄惨的下场!
围观的民众,在经历了这长达数个时辰的、血腥恐怖的公开行刑之后,早已是震惊得无以复加!许多人甚至当场呕吐,或是吓得魂不附体!凌迟之刑,这种标榜为对“穷凶极恶之人”的终极惩处,其所带来的震慑作用,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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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就在南京城内的百姓们尚沉浸在白日里那场酷刑所带来的恐惧和议论之中时,位于城南的魏国公徐文爵的府邸之内,却是戒备森严,暗流涌动。
南京城内所有世袭罔替的勋贵,如忻城伯赵之龙、保国公张国弼等,以及十余家与他们利益相关的、在江南地区拥有巨大能量的士绅、富商、乃至部分手握兵权的地方将领,都已秘密聚集于此。
魏国公徐文爵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着底下这些同样是神情凝重、各怀心思的“盟友”,声音沙哑地开口道:“诸位,今日钱牧翁在菜市口所受之酷刑,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
“崇祯此子!手段之酷烈!用心之狠毒!早已超出了我等的想象!” 赵之龙恨声道,“他先是在京师以‘检讨’为名,羞辱百官!又借宁完我之事,大肆株连,清洗异己!如今,更是将屠刀伸向了我江南士林!钱牧翁一倒,我东林一脉,在朝堂之上,几近覆灭!接下来……恐怕就要轮到我们这些世受皇恩的勋贵和在地方上经营多年的士绅商贾了!”
保国公张国弼也忧心忡忡地说道:“没错!那所谓的‘商税改革’、‘皇家银行’、‘盐务官营’……哪一条,不是在挖我们的墙角?!断我们的财路?!长此以往,我等在江南经营百年的田产、商号、盐引、漕运……岂不是都要被那昏君,一一收归国库?!到那时,我等……与那待宰的羔羊,何异?!”
众人闻言,无不色变!他们知道,皇帝的这些新政,一旦真正推行下去,必然会从根本上动摇他们在江南的统治基础和既得利益!
“不能再等了!” 徐文爵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崇祯此子,已是铁了心要与我江南士绅为敌!我等若再不设法自保,将来……必死无葬身之地!”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据可靠消息,远在广西的唐王聿键,素有贤名,亦有匡扶社稷之志!且其乃太祖高皇帝之后,血统高贵!若我等能暗中联络,拥立唐王在南都另立朝廷,与那北京的昏君分庭抗礼!则……或可保我江南半壁江山,亦可保我等家族富贵,世代绵延!”
拥立唐王?!另立中央?!
这……这可是公然的谋反啊!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徐文爵看着众人那惊疑不定的表情,继续蛊惑道:“诸位不必担心!此事,我等早已与江南几家大族通过气!他们皆已表态支持!甚至……连那即将被查抄充公的庞中谦在江南遗留的庞大田产和商号,都已成为了大家日后‘分赃’的核心!只要大事一成,诸位……皆是开国元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然而,徐文爵虽然口中说得慷慨激昂,但他内心深处,却也充满了不安和……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知道,崇祯皇帝绝非易与之辈!厂卫的鹰犬更是遍布天下!他们今日这番密谋,真的……能成功吗?
一场由暴政酷刑所引发的、更大规模的政治风暴和权力斗争,已在暗中悄然酝酿。东林党的覆灭,并未能带来真正的“太平”,反而……为那些更加贪婪、也更加不择手段的权贵和野心家们,腾出了表演的舞台。而南京城的这个夜晚,注定……要在血腥、冷酷、与无边的阴谋之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