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藻德连忙谦逊道:“王公公见笑了,不过是些寻常玩意儿,上不得台面。”
王承恩笑了笑,终于转入正题:“咱家今日叨扰,实是奉了陛下口谕。陛下近来总觉得,这锦衣卫之中,似乎还有些不干净的人,心怀叵测,阳奉阴违,恐误了陛下大事。因此,陛下有意,对锦衣卫进行一番整顿,打算将南、北两个镇抚司的指挥、千户、百户等官员,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对调,掺掺沙子,换换水,以确保锦衣卫能真正为陛下所用。”
魏藻德心头一跳,大规模对调锦衣卫官员?这可是捅马蜂窝的事情!锦衣卫内部势力错综复杂,与勋贵、外戚多有牵连,如此大动干戈,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果然,王承恩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陛下体恤魏大人身为首辅,总揽全局。故而希望,明日朝会之上,能由魏大人您,‘审时度势’,向陛下提出此项建议。由内阁出面提议,名正言顺,也可减少些阻力。”
“这……这万万不可!” 魏藻德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连连摆手,“王公公!此事……此事太过敏感!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其内部人事调动,岂容我等外臣置喙?况且……下官刚刚接任首辅,根基未稳,若是由下官提出此事,必……必遭千夫所指,被朝野上下视为……视为阉党鹰犬!届时言官弹劾,士林清议,下官……下官百口莫辩啊!”
王承恩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语气也变得阴测测起来:“魏大人,您似乎还没明白。您以为您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您当初是如何挤掉陈演,坐上这首辅之位的?您早年在地方为官时,那些不清不楚的钱粮往来……还有您公子在江南惹下的那些风流官司……东厂的卷宗里,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呢!陛下念您是状元出身,又是‘主动’捐银,才给您一个机会。您若抓不住……”
他顿了顿,看着魏藻德惨白的脸色,继续道:“而且,实话告诉您,您也别指望那些东林同道了。自打您监斩陈演之后,在他们眼里,您魏藻德,早就不是什么清流领袖,而是投靠了我们的‘阉党走狗’!他们现在不对付您,只是时候未到罢了!您觉得,除了陛下,这朝堂之上,还有谁能保得住您?”
一番话,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彻底击溃了魏藻德的心理防线。他明白了,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他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冷汗涔涔,许久,才如同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艰难地点了点头:“下官……下官……领旨……明日……明日定当……相机提出……”
“呵呵,这就对了嘛。” 王承恩满意地笑了起来,重新端起茶杯,“魏大人乃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咱家就不打扰魏大人休息了,告辞。”
说完,王承恩起身,施施然离去,留下魏藻德一个人,在灯火摇曳的大堂里,感受着无边的恐惧和屈辱。他知道,从答应这一刻起,他将彻底背离自己曾经信奉的一切,成为皇权阴影下一个身不由己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