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气氛有些压抑。周皇后看着坐在下首,一脸愁苦、唉声叹气的父亲周奎,心中五味杂陈。
“女儿啊!我的皇后!” 周奎老泪纵横,向女儿大倒苦水,“你可要替为父做主啊!那天在文华殿,陛下……陛下他……竟逼着为父捐了……捐了两万两银子啊!那可是为父大半辈子的积蓄,几乎是倾家荡产了!陛下怎能如此不念亲情,如此苛待于我啊?我这心里……实在是不甘心啊!”
周皇后听着父亲颠倒黑白的抱怨,眉头越皱越紧。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快,正色道:“父亲!您怎能如此说话?您身为国丈,享受着皇家的恩宠与富贵,难道不都是来自于陛下吗?如今国难当头,陛下宵衣旰食,内帑空虚,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您捐些银两,本就是臣子、是皇亲应尽的本分,何来‘逼迫’与‘不甘’之说?”
“话是这么说,可是……” 周奎见女儿不向着自己,眼珠一转,又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女儿啊,为父不是心疼银子,实在是……外面风言风语啊!都笑话为父当初只肯捐二斗米,是被陛下逼着才拿出银子来的!为父这张老脸……实在没处搁啊!你看……你看能不能……能不能从你这里,先借些银子给为父?为父再去捐个三五千两,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挽回些颜面……”
听到父亲竟然想从自己这里“借钱”去“补捐”以维护他那可笑的名声,周皇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失望到了极点。她一直知道父亲贪财吝啬,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在父亲眼中,自己这个皇后女儿,难道就只是他攀附权贵、攫取利益的工具吗?
她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声音带着疏离:“父亲累了,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本宫这里,还有些宫务要处理。来人,送国丈出宫。”
周奎没想到女儿态度如此坚决,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地被宫人“请”了出去。
看着父亲落寞离去的背影,周皇后独自坐在殿中,许久没有说话,眼角却不知不觉湿润了。愤怒、失望、痛心……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父亲虽然不堪,但终究是自己的父亲。血浓于水,她怎能真的坐视不理?
最终,她幽幽叹了口气,唤来一个最贴身的心腹宫女,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只价值不菲的嵌宝金镯,又从首饰盒里取了几件珠钗,递给宫女,低声道:“你拿这些,悄悄拿到宫外去变卖了,换成银子,然后……想法子送到我父亲府上。就说是……就说是他的一位故交旧友暗中接济的。”
宫女接过首饰,点了点头。
周皇后又特意叮嘱了一句,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记住,此事……绝不可让皇上知道。万万不可。”
“奴婢明白。” 宫女躬身退下。
周皇后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一片茫然。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或许会让父亲暂时宽裕些,但她也知道,自己和父亲之间那份原本就不算牢固的亲情,似乎正在被这乱世和无尽的欲望,一点点地侵蚀殆尽。而夹在丈夫的江山社稷和父亲的贪婪不堪之间,她这个大明皇后,又能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