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风没能等来王黎与蒙狰的身影,只因那两人早已带着虎符,消失在通往绝境长城的雪原尽头。
空荡荡的偏殿内,唯有炭盆里未燃尽的松木发出噼啪轻响,林云明捧着边关舆图独坐案前,烛火在他眉间投下深邃的阴影。
现在的万年山由他代管,可他也并不想让米风知道太多。
林云明摩挲着舆图,他几次到访千年峰,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只能让卫兵别乱扔烟头了事。
这个总爱把袖口卷到手肘、袖钉永远别着黄铜测距仪的男人,实在不像个统领三军的将军。他更像从工坊里走出的匠人,本质上,林云明是个工科出身的纯正理工男。
他心里还是有善念和良知的,米风怀着一腔热血回来,抛弃了在家的一切,却被他亲手提过去送死,他实在是不忍心。
可理智的闸门没有坍塌。
米风不是个例,比他惨的多了去了,军中有七成男儿同样背井离乡,守卫在这覆雪的北境,他必须保持绝对的理性,就算想补偿,也等他成功再说。
如果米风失败,就当自己和王黎真的看走眼了。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去纠结这些。
绝境长城是以大地为基、以星辰为引的钢铁脊梁。
这座横亘在雪雾中的巨大军事建筑物,以三百年前大反抗军遗留的烽燧残垣为骨,以玄铁溶液浇筑,最终在呼浑邪与新秦的交界处筑成这道绵延三百六十里的死亡屏障。
城墙最高处可达百米,底部宽逾二十米,缓冲区土层中每隔三米便埋着一颗可以识别敌我的诡雷,墙头每隔五十米矗立一挺机枪与磁弩炮,而每隔数百米,更有一座设施齐全的防空阵地,死死的盯着天空。
真正令绝境长城名副其实的,是环绕其构建的立体防御体系。
自城墙向外辐射百里,星罗棋布着七十二座棱堡要塞,每座要塞都暗合二十八星宿方位,地下暗渠与城墙中的引水槽相连,必要时可引贝加尔湖冰水瞬间淹没方圆十里的平地。
要塞间以覆有铁甲的拒马长廊相连,绝境长城不像万年山那般高级,充满科技与美学,城墙本身亦是活着的战争机器,原始,暴力。
此刻,拓跋烈正站在“镇岳”敌楼的了望台上,指尖摩挲着王黎带来的虎符纹路。
他与王黎速来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王黎功高盖主,抢了他对万年山的指挥权,国尉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受的委屈,不比别人小多少。
但是他不会把矛盾摆在台面上,王黎在万年山做出的成就有目共睹,此次前来更是有要事相商,他不会将个人利益放在集体利益前。
但在这片烽火连天的土地上,指挥官拓跋烈的名字仍然如雷贯耳。
他统领着三十万边军精锐,数十载如一日,与呼浑邪展开了殊死搏斗。
他的破晓骑,更是北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之师。
这支部队,如同烛龙之鳞般坚韧,金乌之喙般锐利,是拓跋烈手中最锋利的剑,也是新秦边境最坚实的盾。
王黎此行,正是为了借这支精锐之师一用。他心中盘算着两套方案:
计划甲,是寄希望于多克与米风能够成功诱敌深入,让拓跋烈的破晓骑在敌军赶往贝加尔湖畔的必经之路上布下天罗地网,一举将其歼灭,随后乘胜追击,直捣黄龙,活捉大可汗。
而计划乙,则是更为悲壮的备选——若米风与多克的任务失败,主力军将在呼浑邪边境制造混乱,吸引敌军注意,而破晓骑则趁机穿越漠北,直取单于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