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楚云艳的笔迹,娟秀中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洒脱,与兄长的公文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会写大同城新开的胭脂铺子,抱怨父亲又逼她学那些枯燥的管家之道,有时也会不经意地问起山寨里的桃花开了没有,或是那匹曾载过她的小马驹是否又长高了。
这些看似琐碎的日常,却如涓涓细流,无声地滋润着远方铁血男儿的心。
这一日,楚云飞的信又送到了玄武寨。
信中,他笔锋一转,语气凝重了许多。
“近日大同府内,暗流涌动,不少所谓的士绅名流,联名上书,言辞激烈,皆指向剿匪事宜。”
“弟细查之下,这些人背后,多与昔日被雷兄荡平的那些黑心商号、地痞豪强有所牵连。”
“想来是那些被拔了牙的恶犬,其主子心有不甘,欲借官府之手,行报复之实。”
“他们自己不敢再踏足玄武寨半步,便唆使些不明真相的官僚,试图将雷兄置于晋绥军的对立面。”
楚云飞的担忧溢于言表。
“为避锋芒,弟有一议,不知雷兄意下如何?”
“大同民团尚缺一位把总,若雷兄肯屈就,弟愿从中斡旋举荐。”
“如此一来,玄武寨便有了官方身份,那些宵小之辈再想构陷,也需掂量三分,不至于让雷兄直接与晋绥军主力冲突,陷入难以收拾的境地。”
信的末尾,楚云飞又加了一句:“云艳亦常念及寨主恩情,盼寨主平安顺遂。”
玄武寨议事厅内,雷天响展开信纸,阳光从敞开的大门洒进来,照得他古铜色的面庞轮廓分明。
他逐字逐句读着,当看到楚云飞提议他担任民团把总时,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白牙,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议事厅回荡,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而下。
他提起笔,蘸饱了墨,在另一张粗糙的草纸上龙飞凤舞。
“云飞兄美意,雷某心领了。”
“区区几个跳梁小丑,也想在我玄武寨的地盘上撒野?痴人说梦。”
“至于那劳什子民团把总,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
“他们若真是不怕死,尽管派人来。”
“我玄武寨眼下正缺些开山垦荒的劳力,来多少,我收多少,正好给弟兄们省些力气。”
“替我问候令妹,她的那些趣闻,比晋绥军的军报有意思多了。”
信写完,他吹了吹墨迹,脸上是全然的轻松与不屑,仿佛那些所谓的威胁,不过是夏日午后恼人的蚊蝇,挥挥手便能驱散。
而夹在楚云飞信件中,楚云艳那几页薄薄的信纸,则被他小心地抽了出来,与之前那些一同收好,放在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木匣里。
匣子不大,却承载着一份来自遥远城池的,不一样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