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集 太平公主(2 / 2)

太平公主见中宗一脉将废,便与益州长史窦怀贞等人结为朋党,图危太子李隆基,使女婿唐晙邀左仆射韦安石至府密议,韦安石固辞不往。

睿宗亦密召韦安石,入内嘱道:我闻朝廷诸臣皆都倾心东宫太子,卿宜察之。

韦安石奏道:陛下安得说此亡国之言?此必太平公主之谋耳。太子有功于社稷,又仁明孝友,天下所知,愿陛下无惑谗言。

睿宗瞿然惊悟道:朕知之矣,卿且勿言。

未料此时太平公主正在帘后,听得一清二楚,由是咬牙切齿深恨,命同党大造蜚语构陷韦安石,欲收其入狱按之,幸赖郭元振救之得免。

公主又尝邀截诸宰相于光范门内,说以易置东宫之事,众宰皆惊。

宋璟抗言道:太子有大功于天下,真宗庙社稷之主,公主奈何忽有此议!

于是已知公主之谋,遂同姚崇一起入宫,密奏睿宗:宋王成器乃陛下长子,豳王守礼是高宗长孙,太平公主挑拨其间,将使太子不安。臣等建议,须将宋王、豳王出为刺史,使太子胞弟岐王隆范、薛王隆业掌左、右率;将太平公主及武攸暨置于东都,方保太子安全。

睿宗:朕无兄弟,唯有太平一妹,岂可远置东都!至于诸王之论,可照卿意安排。

于是诏以宋王成器为同州刺史,豳王守礼为豳州刺史,岐王隆范为左卫率,薛王隆业为右卫率,太平公主及驸马武攸暨流放蒲州安置。

正月末,睿宗谓侍臣道:占卜者言五天内将有急兵入宫,卿等当为朕作好防备。

宰相张说奏道:此乃离间陛下与太子之言,陛下可使太子监国,则谣言自息。

姚崇赞道:张说所言,社稷之福也。

睿宗从之,即命太子监国。太平公主闻而大怒,痛责太子听信大臣,贬逐嫡亲姑母。太子恐姚、宋二相被承母所害,只得将宋璟与姚崇贬出京师,任楚、申二州刺史。

又取消宋、豳二王外出刺史之命,但保留太子监国,及将太平公主发往蒲州安置之命不变。仅此以退为进之策,便显鬼谷掌门纵横风范。

二月丁丑,睿宗诏命太子监国,六品以下除官及徒罪以下,并听太子处分。参知机务刘幽求罢为户部尚书,以太子少保韦安石为侍中。

韦安石与李日知代姚、宋二人为政,自是纲纪紊乱,复如景龙之世。以左、右万骑与左右羽林为北门四军,使葛福顺等人为将统之。

夏四月,睿宗诏以宋王李成器为太子宾客,韦安石为中书令,并召诸宰相议道:朕素怀澹泊,不以万乘为贵,曩为皇嗣,又为皇太弟,皆辞不处。今欲传位太子,何如?

群臣不知天子真实心意,一时莫对。太子李隆基叩拜固辞,殿中侍御史和逢尧阿附太平公主,亦表示反对,此议乃止。

李隆基知道太平一党必然不肯罢休,便奏请仍要让太子位给宋王李成器,更请召太平公主还京。睿宗准许公主还京,但不许其辞让太子之请。

睿宗有十一女,西城与隆昌二女皆愿入山修道。上命乃以西城为金仙公主,隆昌为玉真公主,各于长安造金仙、玉真二观。因而逼夺民居,费用数百万之巨。

又有僧慧范仗恃太平公主之势,侵夺民产,以致众议汹汹。御史大夫薛谦光与殿中侍御史慕容珣闻之,上奏弹劾恝慧范种种不法。

太平公主既已还京,闻此大怒,便即诉于皇帝,贬出薛谦光为岐州刺史。其后未久,又因韦安石不趋附自己,便明升暗降,崇以虚名,实去其权。

更以同党窦怀贞为侍中,并命其每退朝后必诣公主府第,汇报朝议内容。时人谓窦怀贞前为皇后阿父,今为公主邑司。

冬十月,诏命韦安石为左仆射、东都留守,郭元振为吏部尚书,窦怀贞为左御史大夫,崔日知为户部尚书,张说为左丞,并罢政事。

复以刘幽求为侍中,魏知古为左散骑常侍,崔湜为中书侍郎,陆象先同平章事,皆依太平公主之意。李旦本来不欲用崔湜,公主与其有私,涕泣以请,终于从之。

右补阙辛替否上疏切谏,建议停止大造道观,言辞耿介。天子虽不能从,而嘉其切直。御史中丞和逢尧出使突厥,说默啜既为大唐子婿,当袭唐朝冠带,以为诸胡示范。默啜许诺,乃着襆头、衣紫衫,南向再拜称臣,遣子杨我支及国相为使,随和逢尧入朝长安。

睿宗于年末召见天台山道士司马承祯,问以阴阳数术,誉为广成子再世。

尚书左丞卢藏用前尝隐居终南山中,武皇则天时被征入朝。临行之际,乃谓司马承祯:此山中便大有佳处,贤师何必非要远处天台山以居耶!

司马承祯答道:以愚观之,此乃仕宦之疾径耳!

讥讽卢藏用隐居是假,以此为阶入朝为官是真。“终南捷径”典故,即出于此。

司马承祯在长安留居旬月,至来年春正月,坚辞天子回山。睿宗苦留不住,重赐使归。司马承祯离了长安,渡河往东,却经并州来至幽州,见大都督薛讷。

薛讷乃薛仁贵长子,镇守幽州十余年,吏民皆安,未尝举兵出塞,胡虏亦不敢来犯。

因闻司马承祯来至,知其为上清派茅山宗第十二代掌门,虽只比自己年长十岁,但却是父亲当年忘年之交,不由大喜,急亲接出府,回至堂上以晚辈之礼参拜,并设酒以待。

饮宴之间,寒暄已毕,薛讷便问:仙长何故来此?

司马长祯:你休问我,专为你来。我只问贤契,可与燕州刺史李琎有隙?

薛讷奇道:仙长足迹向来不至边北,何以知之?

司马长祯:我在长安宫中流连旬月,因知有个燕州刺史李琎,向宰相刘幽求诋毁贤契。刘幽求受其贿赂,已向天子推荐左羽林将军孙佺,便将来代贤契幽州大都督之位矣。

薛讷听罢,虎眼圆睁,怒道:这个谮贼!若非我镇守于此,其焉能轻易做此刺史之位?其只会刮地皮以奉上官,哪会带兵!今反告我,必与其不能干休!

司马承祯:不然。我便怕贤契因此火爆性子,坏了大事,故看在当年与薛大帅面上,前来阻止。你非但不当与其结仇作对,反应对其感恩载德也。

薛讷奇道:却是为何?

司马承祯:此后未久,京师必有圣旨到来,调贤契前往并州为官,并可继续带兵。再其后未久,京城朝廷必生奇变,新主登基。则到那时,贤契必当重用,施展奇才,并建乃翁当年盖世奇功。如此说来,贤契在此幽州十余年未得升迁,此时被李琎奏上一本,先退后进,以至腾飞,则李琎岂非贤契贵人者也?

薛讷听罢,知道司马承祯乃属神仙清流,必不诳语,于是大喜。

酒罢,司马承祯辞去。

太极元年五月十三日,大赦天下,改元延和,仅三月之后复又改元先天。

延和元年六月,太平公主丈夫右散骑常侍、司徒武攸暨病卒,追封为定王。

同年六月,睿宗果以孙佺代薛讷为幽州大都督,薛讷徙往并州。孙佺急功近利,率左骁卫将军李楷洛、左威卫将军周以悌发步骑二万八千,军分三路,北袭达奚酋长李大酺。

孙佺乃汝州郏城人氏,宰相孙处约之子,亦是名门子弟,纸上谈兵之辈。

达奚族酋长李大酺于前年曾遣使往东都进贡方物,与中国本来相安无事,与薛讷之间亦无冲突矛盾;孙佺初领幽州,便无故率军相攻,亦实是莫名其妙至极。

薛讷旧部乌可利时在幽州军营,秉直谏道:路险天热,前途极少水源草地,若由幽州往袭营州,有败无胜,请大都督慎之。

孙佺怒道:薛讷在边境镇守十余年,不能为国家恢复营州,使数万大军空食国家俸饷,是无能也。我今乘其无备,往必有功。你怎敢出此惑乱军心之言!

乃将乌可利斥退,使李楷洛帅骑兵四千前行。

李楷洛乃营州柳城契丹族人,领命出离幽州,引军潜踪进发。孰料早被奚族人侦知,李大酺遂派骑兵八千,伏于半路邀击。

李楷洛远来兵疲,与战不利,因命以车为营,固守待救。然而孙佺为人怯懦至极,闻说奚人有备,非但不敢往救李楷洛,反引大军退还。

奚兵随后追之,唐兵因而大败。孙佺不能归城,只得背倚冷陉山,列成方阵以守。

李大酺遣使质问孙佺:朝廷本已与我和亲,今大军为何而来?

孙佺无辞可答,遂谎称道:我新任幽州,奉命前来抚慰尔等,本与可汗无仇;此全是李楷洛违我将令,必与公等作战。我将斩之,以谢单于便是。

李使问道:既然如此,以何信物为证?

孙佺并无朝廷信物,情急之间,遂将军中缯帛万段,并自己所穿袍带赠之。

使者还报首领,李大酺笑道:岂有奉旨前来慰军,乃以缯帛及袍带为赐者?

于是回书孙佺:将军可就此南还,无相惊扰。

孙佺如蒙大赦,急命拔营南还,全军十余万人遂失部伍,乱成一团。

李大酺趁机率众逼之,并未交锋,唐军便即相互踩踏大败,兵士死伤数万之众。孙佺及副将周以悌为李大酺所擒,送与突厥默啜,请大汗发落。周以悌者,便是前番调拨阿史那忠节自立,勾结吐番为乱西北之人。

默啜道:如此废物,留其何用!着令将其二人推出帐外,一并斩首。

当时幽州唐将,只有李楷洛、乌可利突出重围,逃归幽州。

是年七月,彗星出于西方,入没于太微桓中。

太平公主见此天变,遂引观象者入谓睿宗李旦:彗星入于太微,必主帝座有灾,将被皇太子侵凌。

睿宗道:既然如此,我可传位避灾。即命黄门,草拟传位诏书可也。

太平公主未料弄巧成拙,不由大恨。太子李降基闻之,急驰入内苑,叩头于父皇座前辞道:儿臣越过诸兄立为太子,已是日夜不安;不知陛下春秋正盛,为何复又急于传位?

睿宗笑道:吾之所以得天下,皆汝之力。今帝座有灾,故传位于你,转祸为福,又何疑哉!你是孝子,为父深知。且天数有定,为何执拗成制,非要等我死后在柩前即位不可!

太子见话说至此地步,只得流涕而出。

七月二十五日,睿宗下诏,正式传位于太子李隆基,是为玄宗。

玄宗即位,尊父亲睿宗为太上皇。上皇自称“朕”,命曰“诰”,五日受朝于太极殿;皇帝自称“予”,命曰“制”,每日受朝于武德殿。

三品以上任命及重大刑案取决于上皇,余皆决于皇帝,改元先天。

彼时朝中七个宰相,有五个乃是太平公主之党。刘幽求欲谋诛之,遂命右羽林将军张玮密言于玄宗:宰相窦怀贞、崔湜、岑羲皆为太平公主推荐,日夜谋画篡位,若不早诛,来日被其先下手为台,则必定惊忧太上皇。

玄宗深以为然,暗自筹谋,并嘱张玮保密。

不料张玮口风不严,偶泄其谋于侍御史邓光宾。玄宗闻而大惧,惟恐酿成大祸,一面先将刘幽求等人下狱,同时立报太上皇李旦,请其定夺。(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