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助学与出鱼(2 / 2)

挂了电话,李阳就让李树良安排人手,明天把水库的大鱼起打捞出来。

西北风卷着细雪在冰面上打转,把冰面打磨的如同撒了盐的镜面,果园里水库的大堤站满了看热闹的乡亲们。工人们佝偻着背,一尊尊青铜雕像定在泛着幽蓝的冰上。他们裹着油布棉袄,带着露出指尖的翻毛手套,粗粝的手掌与冻硬的麻绳摩擦,发出沙子打磨铁板般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嘿哟,‘’随着李树良震破寒气的号子,绞盘齿轮咬进冰层,麻绳绷成一道震颤的银线。冰窟窿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骚动,破碎的冰碴子顺着网眼翻涌而出,在零下二十多度的空气里凝成细小冰晶。老张弓着腰倒退三步,棉鞋在冰面上滑出两道白痕,他脖颈青筋暴起嘶吼:‘’稳住,网底挂冰碴子了。‘’ 话音未落,两名工人迅速操起铁钎,狠命凿向渔网边缘,结块的冰坨。飞溅的冰碴在晨光里划出细密的银网。

渔网的边缘终于破水而出,成千上万尾鲤鱼裹着冰碴子腾空而起。鳞片折射出细碎的金光。鱼群在冰面上疯狂扭动,鱼尾拍打声混着工人的吆喝,惊得芦苇丛里的寒鸦扑棱棱乱飞。老张操起长柄木叉,精准勾住护网的大青鱼,溅起的冰水在睫毛上结出霜花,那青鱼足有手臂粗,鱼尾扫过他的脸,留下几道带血的冰痕。

‘’再拉半丈!‘’李阳的喊声被风撕碎,绞盘每转动一圈,冰层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冰窟窿的边缘泛起蛛网状的裂纹。工人们脚下的冰面微微震颤,仿佛整片冰湖都在呼吸。年轻的小顺子脚下一滑,半个身子栽向冰窟窿,眼疾手快的老吴拽住他的后领,粗声骂道:‘’小兔崽子,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此刻渔网已拉出大半,肥硕的鲢鱼,鲤鱼,草鱼挤作一团,鳞片与冰碴子撞出清脆的声响。李阳抹了把冻僵的脸颊, 指腹擦过结霜的眉毛,突然发现手掌渗出血珠,原来麻绳早已磨破手套,在虎口处勒出一道伤口,他顾不上疼痛,又嘶吼着加入拉网的队列。冰面在众人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可每个人的眼底都烧着团火,那是鱼网里蹦跳的活物,腊月里最沉甸甸的希望,更是他们用血肉之躯与严寒搏斗的勋章。

绞盘发出最后一声轰鸣,沉重的渔网终于破水而出。霎时间,整片冰面沸腾成银鳞翻涌的瀑布,成千上万条肥硕的鱼挤作一团作,白鲢银亮的脊背,花链墨绿的斑纹在阳光下交织流动的锦缎,鱼尾拍打冰面的脆响连成震耳欲聋的鼓点。冰碴子混着水珠飞溅,裹着腥气的水雾腾起几米高,几条力气大的草鱼甚至跃出渔网,在空中划出弧线后重重砸回冰面,惊起层层雪浪,渔网被鱼群坠的摇摇欲坠,绳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些活蹦乱跳的生命撑破。

绞盘齿轮咬合的声音刚停歇,堤坝上突然炸开清脆的脚步声,五六个戴着棉帽的孩子连滚带爬冲下来,冻红的脸蛋像熟透的山楂,为首的一个男孩一个箭步跨过浅水区,湿漉漉的棉鞋踩碎薄冰,伸手就从渔网里捞起活蹦乱跳的草鱼扛在肩头。水花顺着裤腿结成冰碴。

年龄最小的虎头虎脑的男孩踮着脚,好不容易抱住条五六斤的鲤鱼。鱼尾猛的一甩,他踉跄着往后倒,‘’扑通‘’摔在水面,溅起的水珠瞬间在眉毛上凝成白霜。鲤鱼扑腾着滑出半米多远,鱼鳞在阳光下泛着金红色的光。

李阳三步并两步赶过去,军大衣的下摆扫落岸边的积雪。他蹲下身时,带起一阵暖意,粗粝的手掌轻轻扶起孩子,‘’慢点跑,摔疼没?‘’见那个孩子瘪着嘴要哭,他转身在渔网里翻找,挑出条足有二十斤的花鲢,鱼鳃还在呼哧呼哧的翕动:‘’这条大鱼叔叔送给你,回家让奶奶炖锅浓汤,保管比那条香十倍!‘’

男孩破涕为笑,冻得发紫的手紧紧攥住鱼尾。其他孩子见状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嚷着:‘’我也要大的‘’,惊得芦苇丛里的野鸭扑棱棱飞起,翅膀掠过结冰的水面,带起一串细碎的冰碴。

‘’好,叔叔每人给你挑一条最大的鱼!‘’

李阳看着孩子们抱着鱼开心的样子,满是冰霜的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他摘下沾满冰茶的手套,正抬手擦汗,两道身影踩着结冰的碎石快步走来。周涛脖颈挂着湿漉漉的毛巾,军大衣露出磨得起球的毛衣,嗓子像炸开的鞭炮:‘’阳哥,这网下去沉的跟坠着秤砣似的,我就知道今年稳了。‘’

杨柳穿着沾满泥浆的雨靴,怀里抱着记录本,睫毛上凝着细小冰晶:‘’连衣裙肥的撞网花莲的头都赶上小盆口了!‘’她翻开冻得发脆的纸叶,哈着白气比划,‘’按照这个密度,今天最少出鱼三十万斤!‘’

李阳伸手捞起一条甩着尾巴的草鱼,指腹擦过鱼背凸起的鳞片:‘’好啊,这个膘肥的反光!‘’他转头望向泛着破碎的冰面,眼角笑出的褶子都凝成霜,‘’去年你们坚持换饲料配比,果然没白折腾。晚上咱们庆祝一下。‘’

大堤的空地上,临时打起来的蓝色塑料布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三十多名工人裹着厚重的军大衣,脚蹬长筒胶靴,在覆盖着积雪的地面上忙碌穿梭,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瞬间凝成细小冰晶。

王婶儿带着毛线护耳,动着通红的双手,却灵活的将白鲢按在电子秤上,‘’呯‘’的一声,将过称的鱼甩进烟印有商超专供的泡沫箱,溅起的冰水在箱沿结出晶莹的冰棱,老张半跪在地上,用粗麻绳将装满鱼的箱子捆扎结实。冻僵的手指笨拙的打着结,嘴里还不停吆喝:‘’小心脚下,别把冰块踩碎了!‘’

几个年轻小伙扛着沉淀的鱼香,小跑着往货车旁赶,棉帽上的积雪籁籁掉落籁。新来的小吴被冰面滑得趔趄,身旁的工友眼疾手快扶住他,笑着打趣,‘’摔一跤可成冰雕鱼匠了!‘’

李树良站在货车尾板上指挥装车,睫毛结满白霜,却硬扯着嗓子喊:‘’把鲤鱼箱放最上层,快装完了,大伙加把劲!‘’夕阳的余晖洒在忙碌的人群上,将这片寒风中的分拣场镀上一层暖金色,吆喝声,跺脚声,鱼拍打箱壁的声响,在凛冽的空气里谱成一首热烈的冬日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