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很闹心了啊。
哥俩垂头丧气地出了长安，路上走出好远，还不忘回头张望。
“你说，师父他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席君买坐在马上，见前后无人，这才扭头一旁的王玄策，低声问道。
王玄策眉头紧蹙，微微摇了摇头。
“我也想不明白，不过师父他老人家既然这样吩咐，定然有这样吩咐的道理，或许等到了地方，我们就能明白了……”
席君买点了点头，随后闷闷地问了一句。
“你说，朝廷下一步不会有向吐蕃用兵的打算吧？”
王玄策闻言，先是一怔，旋即便不由眼前一亮。
之前没敢往这方面想，席君买这么一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如今的吐蕃，一方面对大唐多方示好，想要求娶大唐公主，一方面又私底下小动作不断，前段时间还勾结吐蕃榷场督察使王纲与河州兵马使褚元恒，做出那么大一番祸事，朝廷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们的狼子野心？
更何况，他们求娶的对象据说竟然还是自家师父的心上人豫章公主，依着自家师父那睚眦——咳咳，那些狗东西手刀伸到自家家里来了，依着自家师父那恩怨分明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视若无睹。
鼓动朝廷出手惩治，才合情合理。
所以，师父这是提前布局？
想到这段时间，自家师父给自己展示的那一张西蜀地图，王玄策不由眸光闪动，不知不觉间挺直了腰杆。
果然，师父还是爱我们的！
他扭头与席君买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之色。
“也许你我兄弟一生的功业，真的就要着落在蜀中了！”
说完，两个人再不犹豫，奔着蜀地打马而去。
吐谷浑眼看就要灰飞烟灭了，征讨吐蕃的日子还远吗？
……
在这个时代，民间的物资流动，有时候比官府的都要高效，在长安侯府和长孙家的两家商队全力以赴的支持，征讨吐谷浑的物资很快汇聚。
而且，因为朝廷根本不担心王子安和长孙无忌泄密的问题，故而，这一次军资的调动，采用了更加灵活的方式。不再是全部集中在长安，而是沿途分成了数个供给点。有效提高了调度的效率，也极大地减少了运送途中的损耗。
故而，五月底定下方案，六月中旬大军就顺利开拔。
因为这个缘故，
王子安原本不想去送行的，去灭个吐谷浑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奈何狄仁杰和武栩两个小徒弟一个劲的撺掇，程颖儿又铁定要去给自家两位哥哥送行，故而到了最后就连长乐和苏苏，都有些动心，说是想要跟着去看看热闹，看着程颖儿已经明显有些显怀的身子，再看看长乐公主那圆滚滚的肚子，王子安就不由一阵头疼。
你说你们这即将临盆的孕妇，不好好在家待着，出去瞎凑什么热闹啊，可目光一遇上长乐那可怜巴巴又满是期待的眼神，就不由心中一软。
她本来就是喜欢热闹的性子，这段时间能乖乖地听话在家安心养胎，已经极为难得了，如今更是即将临盆，这次若是不让她去，恐怕后续就更出不得门了。
回头，见程颖儿那边都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车马，显然几个女人早已经商量好了，就等着自己给个肯定的答复呢。
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去啊。
“不过，我们得提前说好，你们两个最好坐在马车里，就算是下来玩，也不能乱跑……”
“知道了，知道了，夫君你怎么比我阿母都啰嗦啊……”
长乐公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都没人扶，自己一个踏步就钻进了马车里。那干脆利索的劲儿，哪里有半点拿自己当孕妇的意思啊。
王子安：……
他忽然觉得，很有必要请长孙皇后来自己府上住几天。这一天天的，看得自己都心惊肉跳。
“颖儿，你可不能跟她一……”
结果王子安话没说完，就看到程颖儿那边也已经干脆利落地钻进了车厢，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剩下的话顿时就吞回了肚子。
好吧，你们厉害，你们是老大！
他回头一巴掌拍在活蹦乱跳的狄仁杰脑袋瓜子上，黑着脸吩咐。
“不许乱跑，好好跟着——”
狄仁杰：……
一旁的武栩顿时偷笑不已，程颖儿没好气地白了王子安一眼。
“行了，快走吧……”
武栩都不需要招呼，非常熟练地钻进三位师母的马车，狄仁杰则很熟练地跳上车辕，跟车夫大叔挤在一起。
王子安府上的护卫，都是程咬金他们从军中淘来的精锐老兵，都不需要吩咐，就自动地把三位主母的马车隐隐护持在了中心。
王子安是真不敢大意啊。
车队走出侯府，汇入长安大街的时候，这才发现今天街上格外的热闹。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熙熙攘攘，像他这样，身边跟着护卫的马车也并不在少数。
等快接近承天门外军校场的时候，车马就愈发的拥挤了。
大军出征在即，长安城内的二代，尤其是军二代，参与者不在少数，前来送行的亲朋好友自然少不了，等王子安赶到的时候，军校场内已经大军云集，军校场外也已经人山人海。王子安刚想找个敞亮的地方，就听到身后有人招呼。
“敢问前面可是长安侯当面……”
声音生硬，带着些异域的腔调，王子安不由愕然，回头看时，却是一位身穿翻领束腰长袍，赤色涂面，腰佩弯刀，即便是大热天，肩头依然披着虎皮云肩的粗犷中年汉子。
吐蕃人？
“阁下是……”
王子安有些意外地看着来人。
“回长安侯，小人乃是吐蕃使团的副官，奉我家大论之命，特意前来邀请长安侯上楼一叙……”
吐蕃使者竟然找到自己头上？
王子安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他扫了一眼正掀开车帘好奇地往这边打量的四张俏脸，微一沉吟，便轻轻摇了摇头。
“抱歉，今日带着女眷，恐怕不宜与你们家大论相见……”
说完，挥动马鞭，就想转身离开。
“长安侯，且慢——”
王子安看时，却是一位眉目深刻，胡须清朗，身穿圆领长袍，腰佩玉带，笑容款款的汉子从不人群中阔步而来。若不是对方脸颊上的高原红和明显有些异域风情的相貌，看上就是一位妥妥的中原宿儒。
“大论——”
刚刚自称吐蕃使团副官的汉子，见到来人，神色恭敬地躬身施礼。
来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才笑容和煦地朝着王子安行礼。
“吐蕃大论禄东赞，见过长安侯。侯爷大名，如雷贯耳，在下仰慕已久……”
这就是那位禄东赞？
王子安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淡然拱手回礼。
“客气了，不知道禄大论见我所为何事……”
禄东赞闻言，脸色不由一滞，一旁的副官脸皮忍不住抽了抽，开口纠正。
“咳咳，侯爷，我们家大论乃是噶尔氏，按照中原这边的叫法的话，可以称呼为薛……”
“哦——”
王子安淡淡地点了点头。
“好的禄大论，不知道找我所为何事……”
一旁的副官一听，顿时脸色涨红，伸手就要去摸腰间的弯刀。
却被禄东赞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在下素闻长安侯才学无双，乃是大唐当今的第一才子，早就有心想要登门请教，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今日能在此偶遇侯爷，惊喜万分——”
禄东赞面色如常，就跟完全没听懂王子安的轻侮之意似的。话语间依然热情诚恳，很是谦逊。
“侯爷放心，在下早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雅间，可供女眷休息。此处临近校场，不会影响贵女眷欣赏下面的热闹，待会大军还会行经此处，侯爷若是有想要送行之人，也很是方便……”
王子安不由深深地打量了眼前这位中年男子。心中暗叹，果然不愧是能史书留名，把吐蕃带上强盛的人物，真的不同凡响。
为了能和自己见上一面，竟然提前花了这么大的功夫。
但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有了几分兴趣。
“如此，那就叨扰了……”
王子安就跟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笑呵呵地从马背上跳下来，伸手延请。
“劳烦禄大论前头带路吧……”
禄东赞脸上笑容不变，侧身示意。
“多谢，长安侯请——”
上楼之后，长乐公主、程颖儿、苏苏和武栩等人便被请到了隔壁的雅间，那房间临窗的位置，正好对着不远处的军校场，居高临下，看得格外清楚。
很显然，禄东赞等人，为了这次可能的偶遇，真的是费了大心思。